废太子三个字一出来, 宗瑾就知道不好。
尤其是皇帝对太子的那八字评价。
生性残暴,不堪为君。
基本已经绝了太子未来的为君之路,若太子真的废了,接下来才是真的乱了, 他那好二哥一直如同暗地里的毒蛇, 时不时的吐吐信子,指不定此次废太子就有他的手笔,真是不动则已,一动便是一击必杀。
至于同在京城的宗璃
宗瑾不相信宗璃那个憨憨有这个脑子。
宗璃的母妃是襄嫔, 有胸无脑的那种女人,母家是岭南开豆腐坊的,在十岁那年兄长考上了进士便来了京城,到了十五岁被微服出宫的皇帝一眼相中, 带回宫封了美人,后来因为产子有功, 被封嫔位, 封号为襄。
因为自小在乡野长大,手段有些粗糙, 这么多年来也没能斗得过谁, 也就贵妃护着,不然早就被甄妃玩残了。
四皇子宗璃看上去高大威猛, 实则完全遗传了襄嫔的脑子。
他自小跟宗瑾交好,一般宗瑾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宗瑾开仙客来的连锁客栈, 他就跟着开了当铺。
辛亏宗璃的舅舅当年发现做官没意思,辞官回家经商,他颇有经商才能,皇帝看在四皇子的份上,选了他做皇商,这些年钱滚钱的,敛财无数,能经得起宗璃这么耗银子。
宗璃大约是几个皇子中最不愁钱,也是最没有政治资本的。
“收拾一下,准备回京。”宗瑾面色冷沉的吩咐道。
“还有个消息。”
侍卫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忧心忡忡的说道“四殿下前几日惊了马,腿受了伤。”
宗瑾闻言不由得一愣。
宗璃那个家伙身手好的很,能驯服疯马的那种,怎么可能惊了马
不过很快,宗瑾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那就让他好好养着吧,京里的事就不要掺和了。”难得他聪明了一回,只不知是不是他那些幕僚的主意了。
侍卫转身去收拾东西。
宗瑾垂眸看着手里雕刻到一半的玉佩。
想了想,又坐下来继续雕刻,他的雕工不太好,雕出的花纹有些粗糙,但是那两个宗字雕的格外漂亮,反面宗瑾本来想雕个鹤纹或者蝠纹的,但想想自己的雕工,还是觉得雕字比较好。
转身问侍卫“林如海的两个嫡子取名字了没”
要是没取的话,他可以代劳啊。
“回殿下,取了,大哥儿叫林瑧,二哥儿叫林珒。”
宗瑾有点不高兴。
完全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啊,不过他摸摸下巴,要不等日后成事的时候给孩子取个字总不见得他父皇还能活个十七八年吧,当然,要是不成事这话就当他没想过。
带着几分不高兴的在反面刻上两个孩子的名字。
刻完后往侍卫怀里一扔“拿去送给林如海。”
侍卫连忙捧住两个玉佩,待看清后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料子是好料子,就是这雕工
“是。”
既然是殿下的吩咐,作为忠心耿耿的侍卫,他一定会办成的。
林如海很快收到了这两枚丑丑的玉佩。
他有些意外的看向侍卫,侍卫被盯的有些脸红“这是殿下亲手雕的,虽说了些,但到底是一片心意。”侍卫没好意思将那个丑字说出口。
林如海“”
他是个文雅的人,爱好那些精致风雅之物。
这两枚玉佩实在有些辣眼睛。
但
“我知晓了。”
林如海将玉佩从托盘中拿了下来,入手温润,是块好料子,上面还有雕刻没有磨润的棱角,可见雕工之差。
“殿下可曾说些其他的”
“殿下说将玉佩送给两个小公子把玩,还有就是如今两淮河堤已经督造完毕,是时候回京了。”
回京
林如海算了一下太子谋反的时间。
现在回京的话,谋反应该也已经结束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
“也好,早些回京也能早些将两淮之事告知陛下,只是殿下这身体可受得了这路途颠簸”
侍卫憨笑一声“虽说我等也有这般担心,但到底殿下的大事耽误不得。”
确实是大事。
太子都快废了,能不是大事么
但是殿下没说这件事能告诉林大人,他们这些做侍卫的,也就不方便说出口了。
将礼物送到了,侍卫回去复命。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宗瑾就带着自己的人前往扬州渡口,乘船往京城的方向去了,因为担忧半路还有人出手,林如海特意让税船早出发了一日,远远的坠在宗瑾那艘船的后面,为宗瑾保驾护航。
宗瑾站在船上,远眺后面的税船。
石先生跟在他的身边“林大人有心了。”
“是啊。”宗瑾抿嘴笑了笑,自从知道林夫人很可能是他姐姐后,他对林如海的亲近就更近了一层“林如海却是不错,自从来了扬州后,不仅将两淮盐科整顿了一遍,光今年就比往年都上缴了四百多万两的税银,你是不知道,户部尚书已经准备在家给林如海写赋了。”
石先生“”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本殿下从不夸大其词,说起来,等日后你入了官场,可想去户部”
石先生“不了,殿下,我身子骨不好,可以去鸿胪寺或者礼部,户部就算了吧。”
宗瑾睨了他一眼。
“能者多劳啊,孟轩。”
石先生垂眸,表示自己并不想努力工作,只想做个咸鱼。
宗瑾的船在路上摇摇晃晃着,虽说不是一路顺风,但也算平平安安的到了京城,谁曾想,刚刚踏上京城的地界儿,京里就传来了消息,太子反了。
就在宗瑾到达京城的前一日的小年宫宴,太子带亲兵一万五千余人逼宫,摔杯为号,想要逼陛下退位。
只可惜,皇帝早有准备,不过两个时辰就解决了这场谋反之战。
太子如今已经被废,囚禁在昭阳殿中。
哦,不。
天子震怒,现在的太子已经不是太子,而是废太子了。
据说七皇子在太子谋反时,时时刻刻的挡在皇帝面前,以幼小的身躯守护着皇帝,等太子被拿下后,才仿佛怕极了,转身抱着皇帝嚎啕大哭,皇帝感动至极,已经越过一众皇子,将七皇子册封为宁王。
据说太子在昭阳殿中神色癫狂,不过三日已经杀了六七个宫女太监,正如皇帝所言,太子生性残暴。
据说太子妃受不了这个打击,已经绵延病榻,甚至备好了毒酒,只等太子一死,她就带着满后宫的女人一起走。
还据说,太子乃是色中饿鬼,太子妃乃是嫉妒成性,太子宫内妃妾皆被太子妃灌了绝育药,太子在外面养了十七八房外室,还各个都拜了堂,喝了合卺酒,停妻再娶实锤了。
总之从渡口到皇宫这一路,宗瑾听了不下于十几个小道消息,还每一个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宗瑾便一路进了宫。
他的伤口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如今这样一折腾,等见到皇帝的时候,已经面白如纸了。
“父皇”
宗瑾一路跟随徐显进了皇帝的寝宫,他满面着急,直到看见坐在床上,穿着寝衣看折子的皇帝后,才重重的吁了口气,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皇帝原本听闻说宗瑾回来了,心中还有怀疑。
觉得这个儿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会谋反,所以才早早的避了出去,亦或者,太子谋反这件事本就有他的插手,可满是威严的眼神还没摆出来呢,这儿子就昏了过去。
顿时被吓坏了,连忙大声喊道“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喊太医”
卓林是个有眼力的,立刻退了出去。
徐显连忙招呼几个小太监,将宗瑾抬到一边的榻上,皇帝这会儿也不顾自己的身子虚弱了,踉跄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扶着宫女的手就走到了榻边,蹙紧了眉头看着这个面白如纸的儿子。
太医很快就来了。
皇帝侧过身子让开,太医伸手把脉,谁曾想,一上手脸色就不对了。
“殿下身上很烫,这是烧起来了。”
说着,太医也不顾皇帝是何反应,直接去扯宗瑾的腰带,宗瑾回来本就没有沐浴,一身风尘仆仆,这会儿衣服解开,就露出里面被汗湿的里衣,等将里衣解开,才看见里面覆满了整个胸膛,包扎的很是粗糙的绷带。
太医的手顿时颤抖了起来。
站在太医身侧的皇帝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惶。
他愈发的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解开绷带,很快,像个巨型蜈蚣似的,从左肩横跨胸膛直到右侧腰腹的伤疤暴露在所有人眼前,那伤疤还未褪尽,深紫色的疤痕此刻微微离开,渗出液体来。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忍不住的一挥手扫掉旁边架子上的花瓶,碎裂声在寂静的寝宫里被无限放大,随即,捂着胸口痛苦的坐了下来,徐显连忙扶住他的胳膊,厉声喊道“太医,快来给陛下看看。”
太医刚刚被那巨大的伤口给震撼到了,这会儿听见徐显的声音,连忙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膝行到皇帝身边。
皇帝这些日子本就因太子谋反一事而无比生气。
如今又看见三儿子的身上有这么大个伤口,更是惊怒无比。
到底是谁
要对他的儿子们下手。
先是四儿子宗璃惊了马,腿受了伤,如今一个月快过去了,还没有痊愈,再是二儿子被查出了与太子勾结谋反之事,证据齐全,如今已经被圈在了府中,本以为这在外的三儿子逃过了一劫,没想到
“去,给朕将杨叙叫过来。”
皇帝也心知自己不能生气,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沉声说道。
杨叙就是宗瑾的侍卫队长,当初他陪在宗瑾身边被追杀数次,自己也受了伤,一只将宗瑾护的严严实实的,最后还是宗瑾身边的人反水,才让宗瑾受了伤。
杨叙跪在下面,任由皇帝将手边的茶杯摔在自己的身上。
一阵痛骂后,皇帝才沉声问道“你给朕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杨叙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将在两淮那边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说到被追杀时,杨叙的脸都涨红了,虎目含泪,很是愤怒的样子。
最后说到司蛮时,杨叙才露出点笑纹来“殿下受伤严重,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恰好遇到来京中送节礼返程的巡盐御史家的家丁,他们连夜赶路,将殿下带入扬州,才得以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