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这次任务的唯一阻碍,是楚逸辰根本就没有软肋。亲人战死沙场,君王更是背弃过他,虽然楚国是他生长的国家,可他的真实身世昭告天下之后,那里便会成为敌国。没有亲人、朋友,更没有爱人。
若楚逸辰是个贪恋美色、皇权和财富的人,她或许还有办法。可很显然,他眼里只有复仇。只要她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那双黑眸便会锁定她。
纵使她在这附近安排了不少美貌宫女,楚逸辰的视线也只容得下她一个人。而最可怕的是在这视线的背后,不是爱慕,而是刻骨的恨。
恨一个人容易,爱一个人却很难。这也是她为什么不选择攻略模式的原因。
可她是顶级攻略系统唯一的弟子,有着和素月同样的骄傲。素月当初也正是因为发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才一气之下弄死了楚逸辰。明明她才是攻略大师,到头来却好像被对方攻略了,是不是想想就来气。
恐怕这也是当初素月发来消息说“半喜半忧”的原因。喜的是素月了解她从不信攻略模块,也不喜欢使用“攻略模式”;忧的是楚逸辰的复仇之心坚如磐石,疑心更重,不使用攻略模式根本拿他没办法。
既然正面攻略不了,那便从侧面解决。
苏夏派人去楚国打探过,楚逸辰自小孤僻,除了练武几乎没什么爱好,喜欢他的姑娘倒是不少,但都被他的拳头吓跑了,出了名的不懂怜香惜玉。
这可能和他年幼时的经历有关,他的母亲周氏是个傻子,从小就被周围的人嘲笑。有一次周氏跑出去,去抢别人家的小孩不成,被几个大汉追着打。
楚逸辰为了保护周氏,挡在她面前差点被马车撞,而躲在他身后的周氏却突然发了疯,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哭着要他把孩子还给她,骂他是个野种。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对当时楚逸辰年幼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而楚逸辰从小到大都一直活在这种伤害里,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但脸上的冰冷却骗不了人。
她没办法逆转那些伤害,可她还有三幻树树叶,借助三幻树的力量,或多或少能抹平些痛苦的回忆。
不等楚逸辰“醒来”,苏夏收起匕首,站起身离开偏殿。
攻略的目的,是让自己成为对方世界里唯一的光。这是素月告诉她的。可她的目的,却是想让对方的世界里充满光。
苏夏走后,楚逸辰一脸沉思地睁开眼。
回到寝殿,苏夏正欲睡下,一道黑影从窗外闪了进来,对着苏夏单膝跪下。
来人一袭黑衣,摘掉脸上的黑色面罩,露出一张有几分狰狞的脸,深邃孤冷的眸子仿佛一潭死水。
“云梅和五皇子先后去了荣熙宫。”
“他们在荣熙宫待了多久”苏夏的声音从帘子里传来。
肆乙眼眸半掩着回道“半柱香时间。”
苏夏重新穿上外衣,掀起帘子走下床,手指落在床边的暗格上面,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黑匣子,交给肆乙。
“你去一趟御霖王府,告诉御霖王,让他称病一个月,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进宫,即便是父皇传召。”
肆乙接过黑匣子,等待苏夏下一步指示。
苏夏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突然止住了动作,“等下吩咐下去,让荣熙宫那边的暗桩都撤出来。”
“是。”肆乙领完命后,迅速跳窗翻了出去。
苏夏在心里默算了下时间,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五皇子与萱妃的关系并不亲近,可这几个月,他们的见面次数频繁,每次都还是私下约见,似是在谋划什么。三个皇子里数五皇子想法最单纯,他素来喜欢诗画骑射,对谋权一事不甚放在心上,如今这般举动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次日天一亮,太子寝宫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夏这个时间并不在寝宫,来人自然是来找楚逸辰的。
楚逸辰刚练完一套拳,头上还有些细汗,一回来便看到一道天蓝色的身影坐在那自顾自喝茶,看也不看他,拿上衣服便往外走。
萧离寒放下茶杯,手中的扇子一转,精钢制成的扇面在半空旋转成一整个圆,“啪”的一声插入了楚逸辰身前的门里。
“不坐下来聊聊吗”
楚逸辰身后的长发被铁扇刮起的风带起,又轻飘飘落下,他转过身看向萧离寒,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个人有什么话可说。
萧离寒见他站在门口,俊秀的脸庞在黑衣的映衬下越发白皙精致,心里不禁有些嘲讽,脸上不带一丝异样的说道“你既是楚国人,被强留在芜国心中定然不甘。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回来,我可以将你安全送回楚国。”
萧离寒是护国将军之子,他说有办法将楚逸辰护送出芜国自然不会有假,而他这个人素来说到做到,不会干背后插刀的小人之事。但这是在楚逸辰愿意离开的前提之下,若是楚逸辰坚决留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也会不计后果的将其除掉。
楚逸辰眼眸微转,抬脚踏出门槛,对于萧离寒的话置若罔闻。
前世害死他的人可不止芜雨泽一个,萧离寒对他的敌意一分都不比前世成为太子妃的那女人少。虽然他不理解一个男子为什么会喜欢上同性,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萧离寒的判断。
这个人表面上和他一样是被芜雨泽强行抓来的男宠,实际上却是芜雨泽唯一的知己好友,他对芜雨泽的感情很深,是绝不容许有人伤害芜雨泽的。而且此人善于洞察人心,不会轻易上当,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谈的必要。
萧离寒轻叹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他现在能因为喜欢你而容忍你,来日便能因为厌恶而取你性命,为何不给自己留条退路”
楚逸辰脚步不停。
他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
正午,御书房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靠在软塌上的芜帝皱了下眉。
芜后端着刚熬好的汤走了进来,见芜帝还在睡,轻轻地将托盘放下,拿走他手里的书,从一旁的软塌上取来毯子,盖在他身上。
芜帝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斜飞入鬓的剑眉透着股杀伐之气,鼻梁高挺,脸上的线条削切得干干净净,透着成年男子的英俊。
见他睫毛抖动了两下,芜后轻唤道“陛下”
芜帝下意识蹙了一下眉头,却没有醒过来,呼吸透着一丝灼热。芜后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心,触碰到一片滚烫的额头,心中陡然一惊,快步往外边走边喊道“快传太医”
阮太医匆匆赶到紫霄宫,一进来就被数十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看到一群人围在床榻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各位殿下可否先让小臣给陛下诊脉”
听到陛下病倒,这一个比一个来的快。阮太医一边腹诽,一边把手上搭上芜帝的手腕,摸到正常的脉象奇怪地皱了皱眉,犹疑了很久忽然变了脸色,收回把脉的手,站起身退到一旁,对着芜后说道“回禀娘娘,陛下中的是慢性毒,还好发现得早,药性未进入內腑,臣开几味药调理半月即可。”
“中毒”芜后的脸色一阵发白,芜帝这段时间心中郁结未解,本就体虚,这下毒之人其心可诛啊。
“传本宫懿旨,凡是接触过陛下饮食的宫人,一个都不能放过,给本宫一个个查”
御林军统领领命走了出去。
芜帝被动静吵醒,连续不断地咳嗽了起来。芜后走到龙床边,扶着芜帝坐起身,芜帝的头还有些昏沉,看到自己的皇子皇女都在,闭了闭眼,又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芜后从宫女手里接过茶水,送到芜帝唇边,婉声道“陛下,喝茶。”
芜帝借着她的手,抿了一口茶水,脸色有了好转,“都退下去,朕想和皇后呆一会儿。”
宫人安静地退了出去,几个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苏夏迈步往外走,才跟着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二皇子先一拳打在了柱子上,愤怒道“到底是谁想置父皇于死地查出是谁我非杀了他不可此人狼子野心,定然还藏在宫中,怕只怕有人会只手遮天,包庇逆贼。”
三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欲开口,一道娇喝突然响起。
“谁敢”大公主和五皇子一同走了过来,两人先是朝苏夏看了过来,各自行了礼,才看向一旁的三皇子问道“父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一脸悲痛的说道“太医说父皇中了毒。听宫人说,父皇辰时还好好的,用了早膳之后便去了御书房。母后说,她午时发现父皇昏倒在御书房里。”
大公主一听,秀眉一扬,怒道“有人想害父皇谁那么大胆子”
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位皇子,她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在这里她的年岁最大,可也只比苏夏大一天,但她是萱妃的孩子,因为知道的太多,心思也比常人要重。
“试菜的宫人呢”
“慢性毒,试不出来。”苏夏开口道,“对方深知有人试菜,不敢下狠手。”
年岁最小的五皇子走到苏夏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担忧道“太子哥哥,母后怎么样了这些天母后日夜陪伴在父皇身边,饮食上应是一起的,会不会也中毒了”
苏夏忽然转头,视线落在他墨玉般透亮的眼睛上,看了他好几眼,冷淡地抽回自己的袖子,朝不远处的阮太医招了招手,阮太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殿下。”
“母后出来后给母后也看看,省得有人惦记母后的身体。”
阮太医抬眸朝苏夏看去,却看到一双深幽冷遂的眼睛。要知道紫启太子是最宠五皇子的,鲜少露出这样的神色,想到刚刚自己听到的话,心里猛然一惊。
五皇子虽然在众皇子中年岁最小,可过了年关也有十三岁了,他方才看似关心皇后,实际上却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皇后身上。
这皇家的水实在太深,连一个十二岁的娃娃都有如此心机
试想,如果陛下中毒,而皇后却没有,这下毒之人必然与皇后脱不了干系。如今朝权几乎都在太子手里,陛下出事,直接受益人就是太子殿下,于情于理,他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而这毒非常微量,就连在医术方面造诣深厚的自己都犹疑了半天才确定是毒,下毒之人并不是要置陛下于死地,而是想通过这件事离间陛下和太子的关系。
“臣明白了。”
芜后这时走了出来,一脸无奈的说道“陛下嫌你们太吵,让你们从哪来回哪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起走了回去。苏夏也转身回了东宫,五皇子想要拉她的衣袖,却因为犹豫没碰到一点袖角。
“太子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了”五皇子委屈地看着苏夏的背影。
大公主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因为你说错话了,你太子哥哥最疼你了,过几日便好了。”
“我说错话了吗”五皇子茫然地看着大公主。大公主看着他懵懂的双眼,忽然笑了,“或许没有说错,你确实也长大了。”
五皇子困惑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低下头的一瞬间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苏夏回到东宫,便看到伺候楚逸辰的小太监跪在寝殿门口。
“发生了何事”
苏夏从他身边走过,小太监这才惊慌失措地回答道“今日萧公子来找楚公子说话,楚公子拿着衣服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拿着衣服”楚逸辰的轻功不在她之下,苏夏倒不担心人出事,出皇宫倒是有可能。
“往哪个方向去的”
小太监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东北方向。楚公子刷的一下就没影了,奴才跟不上。”
苏夏抬头往东北方向看去,一脸古怪地收回视线,那里不就是汤池吗怎么姓楚的都喜欢往那里跑
“你没事了,下去吧。”
对着小太监挥了挥手,飞快地用轻功往汤池方向而去。她下过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汤池范围。按理说,人应该早回来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
苏夏进入汤池范围,朝暗处招了招手,一道黑影走了出来“主人。”
“可有人进来过”
“未曾有人进入。”
“嗯。”苏夏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心里奇怪楚逸辰去了哪,正欲往回走,忽然顿住脚步,转身往汤池里走。
暗卫和守卫都外面,离中心的汤池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若是楚逸辰的轻功在暗卫之上,是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汤池的。
每到冬季,汤池之上便会产生大量的白雾。苏夏的视线受阻,但以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很轻易便摸到了池水边缘。
四周非常安静,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苏夏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刚要离开,忽然听到了一阵水声,只见一道殷红的血迹从自己脚下的流过。
苏夏心里一紧,急忙出声叫道“楚逸辰”
没有人回应,苏夏快步往水声的方向走,果然看到站在水里的人。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刚刚匆忙穿上的,白色的衣角还飘在水面上,而他身后的岸边躺着断成两截的毒蛇,蛇血流进池水里,蜿蜒地向苏夏来的方向流去。
楚逸辰转过头盯着她,蹙了蹙眉,缓缓把衣服褪到肩膀上,只见他脖子后面埋着两个很深的牙印。
苏夏看过那条蛇,是一条响尾蛇。响尾蛇最为可怕之处在于其死后一小时内,仍可以弹起咬噬。即便是习武之人,稍有不慎也有可能中招。
“忍着点。”苏夏也不废话,在楚逸辰身上快速点了几道穴,防止毒液蔓延,皱眉看了伤口一眼,单手放在他的肩上,低下头将伤口中的毒血吸了出来。
楚逸辰脊背一僵,忍不住往前躲了躲,肩上冰冷的手指微微使力,既让他无法躲开,也没有弄疼他。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像是在护着一个珍贵的花瓶,生怕他出现一丝损伤。
一阵莫名的心悸,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身后的呼吸和微凉的触感让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不仅是被触碰的地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点燃了一般。发慌、紧张,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悸动和燥热。心脏和所有筋脉都充斥着这种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滚烫的血管里冲出来一样。
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池边的台阶,脑子在嗡嗡作响,所有的感官好像在一瞬间都瘫痪了。
苏夏将毒血吐出来,感觉舌头微麻,从泉眼处掬起一捧水漱口,站起身道“你在这里别动,我去找太医过来。”
楚逸辰看着苏夏离开,直到人影消失,才从池水里出来,将衣服一件件穿好。看到身体某处的异样,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厌恶,而是冷,从头到脚的冷。
他的身上都是水,头发贴在脸上不知道有多狼狈,脖颈后的伤口没有了知觉,心悸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可是身体的异样却没有立刻消失。
他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什么,而且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更不可能对自己的仇人有感觉。可他确确实实是在想到身后那人的时候,有了反应。只是因为想到了那一个用手护着的举动。
苏夏带着太医回来的时候,楚逸辰已经没了人影,看着地上被报复而断成四截的响尾蛇,头疼地扶住了自己的脑壳。
中毒了还乱跑。
阮太医觉得那条响尾蛇有些眼熟,走过去谨慎地提起蛇脑袋,看到上面的一点红痕,猛地呛了一下。
这不就是芜后养的药蛇吗和普通的响尾蛇不太一样,药蛇要轻一些,藏在衣服里最不容易被察觉到。虽然是药蛇,但依旧有毒性,普通人被咬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这宫里真不是人呆的,一个比一个狠。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阮太医默默地闭上了嘴,开始思考是否现在就告老还乡。
苏夏虽然没说,阮太医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也中了毒,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两颗珍藏多年的解毒丹,看着苏夏吃下才放心地离开。
阮太医放心了,苏夏却还没放心。直到在偏殿看到对墙发呆的楚逸辰,才将一颗心放下。
“面壁思过呢”苏夏凑过去看着楚逸辰面无表情的脸,笑着说道。
楚逸辰往一边移了一步,眼睛看着与苏夏相反的方向,睫毛眨动了两下,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过头来看着苏夏。
苏夏将手里装着解毒丹的药瓶递给他道“阮太医特制,专治各种蛇毒。”
楚逸辰看了药瓶两眼,伸手接过,靠在瓶口闻了闻才将药吃下。
苏夏挑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转过头看着身前的那面墙,忽然问道“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她下过令,外面的侍卫楚逸辰不可能没看见。
还带着一丝水汽的手忽然碰上了她的下巴,苏夏惊讶地转头看去,少年低垂着眸子,温热的唇贴在了她微凉的唇上。
强烈的心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这不可能是她的,那便只能是楚逸辰的。苏夏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的脸上还是冷冰冰的,甚至没有想要抬起眼睛看自己的意思,可那只耳朵却红得滴血。,,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