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前,林穗子刚从城里回村。
当天晚上是林麦子主动在村口等她的,说是“阿奶怕你东西重拎不回来,所以喊我过来帮忙。”
林穗子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
城里和乡下生活不一样,她带去城里的东西虽然总是一麻袋一麻袋地装,但小婶让她带回来的基本就是一些量少却贵重的营养品,工业票什么的,并不占重量。
阿奶应该很知道这些情况,所以以前从未担心过她会提不动回来的行李,最多也就是去城里前会送她一段路。
而且今天还是和知青们一起坐车来回的,怎么就突然担心起她东西重拎不回来了
不过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林穗子虽然奇怪,倒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朝林麦子一点头,就跳下车和车上的知青哥哥姐姐们告别离开。
反倒是江时在后头有些烦躁。
他原本是想借着进村后走回家的这段路和林穗子好好说会儿话的。
譬如她今天上午在钢铁厂宿舍楼前的表现是个怎么回事,到底能不能和长辈表态之类的。
结果现在全被林麦子给搅和了。
真烦。
他望着她们肩远去的背影。
两个同岁姑娘肩并着肩,靠的很近。
虽然这样肆意评价他人的外观有些不礼貌,但是
一个膀大腰粗,步伐有力,看上去非常健康。
一个身量纤细,弱不禁风,被包裹压沉了一半的肩膀,看上去就像个刚讨完饭的小可怜。
简直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气力和身形。
倘若林麦子真下定决定想要对林穗子做点什么,那真是易如反掌。
他眯了眯眼,跳下车,朝身后的人挥挥手“我有点东西要带给牛大嫂,就不跟你们一块儿走了。”
“那你回来吃晚饭吗”
“不用了,烧你们自己的份就好,对了,我买了一袋花生,就放在车里,你们自己分着吃吧。先走了,晚点见。”
如果江时记得没错的话,原著里林麦子重生后,林穗子出事就是在这一天。
从城里回来的这一天,因为林麦子的先知先觉和足智多谋,她被算计的和一个流氓混混坏了名声。
是的。
江时记得没错
因为他赶到小说里描述的那片草垛子堆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让人火冒三丈的景象
带着林穗子一起离开的林麦子已经不见踪影。
只剩林穗子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昏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行李四散,衣服领口被扯开大半,而一个男人正在她身上火急火燎地解裤腰带。
男人长的尖嘴猴腮的,跛了一只脚,残了一根手指头。
除了村里有名的混混范高范赖子,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妈的。
江时直接抡起脚边的石头就砸了过去。
情急之下准头说不上完美,带着呼啸而过的风声,顺着范赖子的后脑勺擦了过去。
但从石头落地那“嘭”的一声中,可以感受到他用的力道有多大。
范赖子瞬间疼的弯下了腰,被江时这么猛力一擦,他就算是不脑震荡,也得晕半天。
江时冷冷地盯着他。
范赖子摇摇晃晃转过头,伸出一根颤巍巍的手指头指着他,眼冒火星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王八羔子,老子有你好看,你信不信”
“嘭”
又是一块质地坚硬的石头。
伴着比刚才更强的力势和风声,狠狠地砸在范赖子的下巴上。
他的下巴猛地一下往上合,牙齿用力咬住舌头,脑神经都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是一片腥风血雨。
有那么一瞬,范赖子几乎以为自己的舌头要被咬断了。
他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下巴,老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滚不滚”
江时拎着石头,眼神冷漠语气冰寒,“不滚继续打”
范赖子一手捂着下巴,一手指着他,呜呜咽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疼的眼泪都出来了,顾得了下巴顾不了后脑勺,只觉得全身都在痛。
要不是这两处伤的实在来的太迅疾太严重,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他怕要跟江时拼命的心都有了。
林穗子还蜷缩在地上,昏迷时也紧紧蹙着眉,看上去十分不安。
也无助。
江时攥紧了拳头。
“大队书记安排我在这里,是负责南垣岭的文化教育和道德素养。你打晕无辜妇女,意图,送到县里去,至少得坐十年牢。”
江时面无表情地盯着范赖子,“我再协商一下,能多判三四年。这些年知青案频发,大队书记最恨流氓犯,他再协商一下,再多判三四年。警察翻出你之前的案底后,追根溯源,还能多判三四年。你现在不滚,二十年牢饭绝对少不了。”
范赖子的眼底果然浮现出几分害怕和半信半疑。
他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叽里咕噜他娘的卫旁虾米西倪哇咿呀咿”
“怎么,不信”
江时笑了,极端的怒火之下,他的嗓音越发冷静,手里握着块石头掂来掂去,“你可能不了解我,我江时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要让你蹲二十年,你少吃一天牢饭都出不来,除非死了被抬出来埋。”
“”
范赖子其实是还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怨愤和大怒的,但一来嘴舌实在太疼根本张不开,二来江时无波无澜却寒意森森的眼神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疼痛之下精神恍惚,总觉得听到了很多人往这边跑来的声响。
被江知青一个人逮住还能辩驳,但要是被村里大家伙都看见他“妇女”,那真是牢底坐穿了都没回头路。
范赖子想到这,整个人悚然一惊,拖着条跛腿,捂着下巴和脑袋,跌跌撞撞就跑了。
连裤腰带都没系好。
整条裤子松松垮垮的,露出大半个屁股,叫人感到恶心。
江时目视着他离开,拳头握紧,神情却很平静,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到人终于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
而此时,地上的林穗子也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她是被人敲晕的,并不是下了药,所以昏迷时间不会太久,此刻将醒未醒,闭着眼,蹙着眉,神智还在混沌之中,只是把身体蜷缩的更紧了些。
江时向前两步,在她旁边蹲下身,捏了捏她的脸“林穗子同志醒醒”
小姑娘无意识地嘟囔两声,把脑袋偏向一边。
也不知道是做噩梦了还是脑神经的反应。她的眉头深锁,唇色也有些发白。
江时已经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林麦子的声音“叔叔婶婶们,真的是在这边,我姐姐就是在这边不见的,我怎么喊她也不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我吵架所以故意躲我,但是这么晚了,我怕她出事”
江时觉得林麦子重生一次,智商真是不止提高一星半点。
草垛子一棵棵立在光秃秃的麦场上,她从那个方向来,倘若范赖子还在的话,根本无处可逃。
只能铤而走险装作是跟林穗子在此私通。
虽然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但毕竟不是在男女风气抓的严的城里,只要没人闲得慌去告,对于范赖子这种人来说无伤大雅。
但妇女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不坐牢都不可能。
只可惜他人是真的蠢,原著中哪怕有林麦子不动声色的话语引导和证词协助,他最终也还是被林穗子给送进了局子里。
后来林穗子自杀,他也被悔恨不已的何文柏给打残了。
不管怎么说,下场都是凄惨。
也完全不值得同情。
听到脚步声和嘈杂声越来越近,江时没办法,只能无奈叹息一声“抱歉了。”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试探着比划了几秒,终于还是眼观鼻鼻观心,把林穗子衣服上被扯开的扣子给一个个扣了回去。
林穗子闭着眼睛蹙着眉,浑然不觉自己身上正在发生些什么。
江时蹲在地上端详了她半秒,又抬手替她整了整头发。
最起码瞧上去没有那么的狼狈了,乍一看,就像是个意外昏倒在地的虚弱病人。
只是脖子后头被木棍敲击的淤痕还是有些刺目。
“江知青”
被林麦子喊来帮忙的人终于找到了草垛后,结果一下傻了眼,犹犹豫豫“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