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之后, 两人回酒店拿了行李就打算走了。
前台小妹对两人恋恋不舍, 开玩笑说“三天六折的便宜你们不占了吗这才住了两天, 就走了。”
林半夏想了想, 竟是觉得挺有道理的,于是扭过头来和宋轻罗商量“不然咱们把这个折扣凑齐算了, 不然亏的慌。”
宋轻罗沉默片刻, 居然同意了。于是两人重新把行李放回了房间, 在小镇的附近溜达了一圈。不得不说, 换了个心情看小镇,似乎景色也变得有些不同, 林半夏的记忆自从经历了昨晚的一切后,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他想起来了自己读书时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一时间有些感慨。
宋轻罗问林半夏, 上学的时候有没有被人欺负。
林半夏想了想,笑着摇摇头“好像除了家里那几个亲戚之外, 我的运气一直很好, 上学的时候老师同学都很照顾我帮我申请奖学金,有的同学,还会专门从家里拿旧衣服私下送给我, 没有再被人欺负。”
宋轻罗闻言, 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上初中之后,我就不太记得家里的事了。”林半夏说,“所以过的挺满足的,就是总想着赚钱, 然后回去把妹妹带出来后来上了大学,同寝室的兄弟对我也很好,毕业之后,就出来工作,然后遇到了你。”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点略微不好意思,感觉有些矫情似得,但无论怎么想,他还是想把内心对宋轻罗的感谢表达出来。
“谢谢你,宋轻罗。”林半夏说,“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轻罗轻声道“能遇到那么多关心你的人,不只是幸运,而是大家都喜欢你,像小花那样。”
林半夏脸又红了,他总觉得宋轻罗这句话好像隐藏了什么别的意思,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追问。
宋轻罗正打算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顿住了脚步,给了林半夏一个眼神,示意他等等。
林半夏很少在宋轻罗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倒是让他想起了他们出发之前的那个雨夜,宋轻罗好像也是在用这种表情和那人谈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轻罗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最后沉声道“我马上赶回来,你们尽量拖延一下。”
接着电话就挂了,林半夏道“出什么事了”
宋轻罗说“47777彻底失控了。”
林半夏记得这个编号“失控47777是那个被你叫做梦的异端之物”
“没错。”宋轻罗说,“那是一个会传染的梦。”他翻看手机,果断道,“得回去了。”
林半夏连忙点头“好,那我订火车票吧。”
最快的火车票,是在今天傍晚,林半夏他们回了酒店,在小妹惊讶的目光中退了房。小妹似乎不舍,小声的问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应该会的吧。”林半夏笑道,“我的父母葬在这里,隔个几年,还是会回来看看。”
“好。”小妹道,“你们一定要幸福啊。”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也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
林半夏本来很想解释一下,可宋轻罗赶时间,已经拖着行李出去了,他也不好再浪费时间,于是冲着小妹摆摆手,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坐着大巴去了火车站,宋轻罗一路上都在用手机和人交流,看起来情况非常的不妙,不然宋轻罗也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林半夏抱着装着小花的箱子坐在旁边,并不敢打扰他,直到两人上了火车,宋轻罗才放下手机,低低的吐出一口长长的叹息。
林半夏道“很严重吗”
“非常严重。”宋轻罗捏着眼角,看起来心情很不妙,“李稣他们也被牵扯进去了,这已经是第二波被牵扯进去的监视者”
林半夏疑惑道“第一波呢”
宋轻罗说“死了。”
林半夏“”
宋轻罗道“三个监视者,六个记录者,全军覆没。”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空,此时依旧天光灿烂,绯红色的晚霞布满蔚蓝的天际,他喜欢晴天,讨厌下雨,可是有些事,不是讨厌,就能避免的。
接下来的气氛有点凝重,宋轻罗电话不断,大部分时间里的情绪还算冷静。林半夏靠在旁边没事做,简单的吃过了远一点在车站买的便当后,就靠着窗户开始打瞌睡。不知不觉中,他竟是睡着了。直到一个响雷,突然在头顶上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把林半夏吵醒,他睁开眼,发现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铺天盖地的雨幕几乎遮盖住了目光所及之处,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看不清天际的黑暗之中。
身旁的宋轻罗不见了,林半夏想着他可能去上厕所了,也没有多想什么,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凌晨六点,天似乎应该要亮了,但奈何乌云盖住了朝阳。这雨实在是太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林半夏掏出手机看了看这几天的天气预报,惊奇的发现,从他和宋轻罗回乡的那一天开始,整个城市的雨就没有停过。如此算起来,这雨已经足足下了三天了,季乐水还因为这事儿在朋友圈里发了好几条抱怨的信息,只是林半夏当时没注意,以为是季乐水太夸张。
夏天的雨水大多都是猛烈且短促的,只有少见的情况下,才会暴雨连绵,而暴雨通常会给整个城市都带来极大的负担,林半夏从来到那座城市开始,几乎就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的极端天气,也不知道现在城里变成了什么样子,想来不少地下车库已经遭了秧。
林半夏正在如此想着,宋轻罗回来了,他顺口道了句“家里那边好像一直在下雨,下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宋轻罗看了林半夏一眼,声音有些哑“停不了了。”
林半夏疑惑的“啊”了一声,宋轻罗这语气也太笃定了一些,不过他倒是想起来,之前宋轻罗和他们吃烧烤的时候也是说要下雨,而且那场雨,几乎很快就落下来了,难道这雨,和宋轻罗他们有什么关系
林半夏心中满是疑惑,但看宋轻罗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没有追问,毕竟有些事情宋轻罗不说,想来是因为不太方便。
在磅礴的大雨中,渡过了漫长的几个小时,缓慢的火车终于驶入了车站。车站外面已经有人等着宋轻罗了,司机是不认识的,但是司机旁边的那个人,林半夏倒是有印象正是那天雨夜里,和宋轻罗在楼下交谈的年轻人。
他没有穿雨衣,纤细的身体缩在副驾驶上,年轻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和宋轻罗那种健康的白瓷色不同,他的嘴唇惨白一片,竟是隐约间让林半夏想起了他曾经见过的那些死人。
“还有多少时间”宋轻罗进到车里后,问出了第一句话。
那人说“七天吧。”
宋轻罗说“极限”
那人道“极限。”
宋轻罗吐出一口气,道“资料有吗我出去没带这些东西。”
那人从副驾驶的位置上,随手扔过来一袋东西,宋轻罗打开检查之后,递给了林半夏,他说“你先看看。”
林半夏嗯了声,接到了手里,仔细的看了起来。
之前,宋轻罗虽然提到过47777的几句,但林半夏对它并不了解,准确的说,他只知道它是一个梦。梦还能是异端之物这是林半夏心里十分疑惑。
他翻开资料,很快就看到关于47777的线索,越看越惊心,甚至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47777异端之物,的确只是一个梦,但却是一个可以被传染的梦。
被发现之初,是一家人突然陷入了沉睡,之后是一层楼,一栋楼起初官方以为是某种传染病或者气体泄漏,可在调查之后,却很快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与此同时,毫无防备的调查人员,也同样睡着了。
这种沉睡持续了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出现了其他的变化。
陷入沉睡的三百个人,其中二百九十九人突然死亡,只有唯一一个人醒来。那是个监视者,他醒来的同时,便开始声称自己封存了这个异端之物,并且解释,这个异端之物,就是一个梦。
然而那个监视者并不记得梦境的内容,甚至精神状态变得极端混乱,伴随着自残的行为,于醒来后的第二十一天,用一根筷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把筷子从自己的鼻子里插了进去,直接捅进了脑子里。
之后,这个梦又出现了好几次,不断的有监视者尝试捕获,大部分都失败了,直到去年夏天,一个实力强横的监视者出马,竟是从梦境里,带出了一个和现实里一模一样的黑箱子,表明梦境的的确确已经被封存。至此这个异端之物,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编号,47777,一个非常特殊的数字。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数据显示梦境有长有短,长短的规律,居然是根据天气而来。而只要靠近做梦的人一定距离,靠近者也会生出浓浓的睡意,只要睡着,就会被带入梦中。梦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都是个雨天,只要雨停,陷入梦境的人,要么醒来,要么死去。
资料显示,大部分人进去都死掉了,幸存者屈指可数。关于梦境最大的线索,就是那个将梦境封存起来的监视者。林半夏觉得他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可谁知翻看了资料,却发现这个监视者的信息寥寥无几。
他有点奇怪,问道“这个监视者的资料怎么这么少”
宋轻罗沉默片刻“因为他被除名了。”
林半夏愣道“除名为什么”
“杀了人。”副驾驶的位置传来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倒是和他稚嫩的面容格格不入,他扭过头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白路泽,我知道你叫林半夏,你在我们这里很有名。”
之前沈君艳就说过这样的话了,所以再听一遍,林半夏倒也不是很惊讶,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你好。”
“嗯。”白路泽说,“那个监视者,曾经是我的搭档,关于他的线索不多,所以,也不用在他的身上多费功夫。”
林半夏一听,有点惊讶“你也进去过”
“没有。”白路泽说,“他一个人进去的,而且一出来,立马就把梦里面的事忘干净了什么也不记得。”他语调听起来挺轻描淡写的,但林半夏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黯淡一些。
“后来他辞去了监视者的工作。”白路泽说,“所以关于他的线索很少。”
林半夏道“那被封存起来的异端之物怎么又出来了”
白路泽道“应力释放的时候失败了。”
林半夏“这要怎么应力释放。”
白路泽笑了笑“他们总有办法,不过这一次出现了一些意外,所以导致情况自控。万幸的是,当时选择的环境比较特殊,所以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只是时间也不多了,我撑不了那么久。”
林半夏一愣“撑不了”他忽有所感,联想到那天宋轻罗给他的预警,再联想到这几天连绵不断的雨水,他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你可以控制雨水”
“嗯。”白路泽嗯了声。
林半夏惊讶的感叹“这也太厉害了吧”
白路泽笑了笑,没应声。
宋轻罗一直很沉默,半垂着眼眸,凝视着窗外的大雨。
车一路往前,并不是回家的方向,开过了繁华的市区,又驶上了高速,顶着瓢泼的雨势,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大概又过了四五个小时,车终于渐渐慢了下来,周遭是一片荒地,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在荒地的远处,立着一方黑色的建筑,几乎要和远方昏暗的天色融为一体。
宋轻罗举把伞,先下了车。他向来是不喜欢雨的,如此大的雨势,手上举着的伞几乎没什么作用,林半夏很担心他不舒服,他却只是给林半夏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白路泽认真的给身体套上了雨衣,也下车了,可是他似乎有些虚弱过头了,没走两步,竟是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泥泞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