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会后三日,三皇子正妃侧妃的人选终是尘埃落定了,没有薛家什么事,薛婉松了口气,薛瑶却又摔了房里不少的瓶瓶罐罐。
张氏在一旁看着,神色不变“本就没报什么指望,你才多大,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你爹又不是封疆大吏”
“那娘您还要我同三皇子亲近”薛瑶怒道。
“我的傻囡囡,咱们可不只看眼下的若是再过个两三年呢”张氏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这两年和三皇子和公主殿下混熟了,多多出入几次皇宫,待你及笄,可不就名正言顺的入了皇子府”
薛瑶微微一怔,半信半疑道“当真如此”
张氏轻笑“退一万步说,但凡有机会和皇子亲近,又有什么坏处”
薛瑶听此,暗暗点头,忽又神色微暗“娘,可别忘了,我上面还有一个呢。”
张氏知道薛瑶指的是薛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不是说,上回那丫头和沈家那个将军私会过”
薛瑶点头“女儿跟着她偷偷摸到偏殿去了,是亲眼所见。”
张氏低笑“那咱们便帮他们一把,待她和那小将军坐实了,自有公主殿下收拾他们。”
薛瑶听此微一迟疑“可沈淮安当真会为了薛婉,开罪公主”
张氏却笑道“他若是不来,那自然更好,不但可抓薛婉一个现行,还可以大大的羞辱她一番。”
薛瑶大喜,扑在张氏怀里“还是娘最最会运筹帷幄”
皇妃人选尘埃落定,薛婉也跟着松了口气。
又过几日也不知沈淮安到底做了什么,孔夫人噤若寒蝉地带着孔贞赴了某位王爷孙子的洗三,被韩三娘碰了个正着,一回来便给薛婉写了封信,让丫鬟捎给芷荷,又辗转两日,才到了薛婉的书案上。
“人是瘦了点,但精神瞧着不错,一个劲儿叫我跟你道谢,改日给你下帖子,咱们一起聚聚。”
韩三娘文采十分一般,写信犹如唠家常,薛婉看过以后却笑得十分愉快,又提笔写了回信,并一个荷包,叫芷荷给送信的丫鬟。
“大小姐,三皇子那边可是没指望了”春樱认真问道。
薛婉心中暗笑,小丫头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一心想去王府呢
“那并不是个好去处。”薛婉低笑,“日后不必再提了。”
她隐约记得今上身体并不硬朗,多年积劳成疾,离驾崩已不远了。
后来,李昭勉强坐稳帝位,后宫却被各路权臣塞了满满当当的女人,前朝后宫的争宠,闹出不少人命官司,当时的皇后叶六娘也被连累,连掉了两个胎儿,伤了身子,不能生育。
薛婉前世时,只听说过这些事,却并不在乎,这辈子她和叶六娘相识,见她不必遭这个罪,心里也替她高兴。
二人正说着,芷荷打帘子进来,笑道“照奴婢说,还是叶公子好,贴心又温柔。”
春樱也跟着点头“对对,还是叶公子好。”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墙头草。”薛婉失笑着摇了摇头。
芷荷却俏皮地眨眨眼“奴婢可不是与小姐开玩笑呢,是实实在在您得选一个了”
她说着,将一封信递到薛婉眼前,只见上面写着薛小姐亲启,落款是一个沈字。
字迹铁画银钩,看似是男儿书写。
薛婉微微蹙眉“是谁给你的”
芷荷将书房的门关上,才凑到薛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方才奴婢出门,在外头被一个小厮拦下,说他是沈将军府上的,叫沈忠,要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您。说来,沈将军与小姐也是数面之缘呢。”
薛婉看着手中的信件,脸上的笑意顿时渐渐冷了下来。
芷荷见薛婉脸色不对,忙伸手去抓信封“大小姐若是不想看,奴婢去把它撕了。”
“等等。”薛婉回过神来,神色淡淡,她把信递给春樱,“念给我听。”
春樱见薛婉神色不对,心里惴惴不安,忙看向芷荷,却见芷荷摇了摇头,也是摸不着头脑,她们极少见薛婉这般的态度,倒不像是紧张或羞涩,反而是真的生了气。
春樱咬了咬唇,硬着头皮撕开信封,脸上顿时一红,信中满篇都是倾慕之意,写的深情缱绻,缠绵悱恻。
“大小姐,奴婢实在念不出来。”春樱无奈道。
薛婉见二人俱是忐忑的模样,不禁失笑,是自己反应太大了,倒吓到二人了,只是这封信素来是她心中隐痛,她原本以为这辈子不会经历,未料到竟还是遇到了。
“可是沈淮安的信,约我寻合适的机会相见”薛婉问道。
春樱无辜地点了点头。
“烧了吧。”薛婉淡淡道。
“为何”芷荷瞪大眼睛。
“这并非沈淮安所写。”薛婉淡淡说道。
许多年前,她还记得,收到这封信时,满心的滚烫。十五岁的少女,正是怀春的时候,被一颗年轻的心爱着护着,捧在手心里,冲破礼教的束缚,情意绵绵的表白,这大约是谁都抵抗不了的。
更何况,沈淮安生的那般好的皮囊,即便只是个百夫长,她也依旧愿意跟随他浪迹天涯,哪怕她直到婚后,才恍惚间发现,她是被妹妹算计了。
这封诉相思的情书,根本就不是沈淮安写的,这封信是张氏假造的,她总共送出两封信,一封给薛婉,一封给沈淮安,再在相国寺给二人一个邂逅的机会。
而后,他们一个腼腆无知,一个羞涩难言,竟稀里糊涂的,都以为是对方表白,暗定下终身。
那之后,他们又见了一回,便被“偶然得知”的薛平堵在那里,只能一张盖头将这事揭过去,为了遮丑,婚礼过后,薛婉便虽沈淮安到了边关。
此去经年,他们各自保存着那封情书,直到有一回沈淮安醉酒,抱着她细细说起往事,薛婉却只觉如坠冰窟。彼时她才知道,原来这封信根本不是沈淮安送出去的。
这世上竟就有这样两个蠢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