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叶修昀来后, 沈淮安松快了不少, 政务和后勤, 有信任的人帮忙分担,沈淮安便全力扑到军营里去。
他的身体底子本就好, 之前受的又是皮外伤,不过将养个日,便好多了, 整日里早出晚归的到军营里去,另一边却仍在细细摸排薛瑶的下落。
如今,金陵城里李政的眼线被他拔了大半, 但李政那, 却还是有不少他的眼线。
不出十日,探子们便来报,薛瑶跟着李政,又辗转去了扬州。
扬州城差点被沈淮安攻陷,后又被李政夺回去,如今城内百废待兴,薛瑶那些阴诡计俩排不上用处,只得跟着四皇子妃在内院里做些杂事。
沈淮安命探子们密切关注李政和薛瑶的消息,任何风吹草动, 都要来报。
又过了几日,他又找叶修昀来商议。
“我准备和李政议和”
“什么”
沈淮安似笑非笑“养寇自重这等事,既要做,自然就要坐实了。”
叶修昀神色微变“我倒是小觑了你的野心。”
“我心中却有些想法, 但并未成型,也不过走一步算一步罢了。”沈淮安道,“金陵也不是称霸的去处,待李昭登基,我自会帮他除掉李政,给他一个顺水人情。是以,咱们这位四皇子起码还得再活个一两年才行。”
他看叶修昀一眼,眼底却略过一丝杀机“我已想好了谈判的条件,我要让李政把薛瑶交出来。”
叶修昀恍然大悟“你这算盘打的倒好,只是不知,薛家大小姐会不会领你的情。”
“想来是不会的。”沈淮安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却冷声道,“只是薛瑶不死,后患无穷,我不放心。“
叶修昀已听过了薛婉这个妹妹的战绩,点了点头“此女倒真的是个奇人,确实该杀。”
而后,叶修昀和沈淮安又秘密谋划了数日,才商定好了日程。
叶修昀来金陵的消息,薛婉是最后知道的,她先收到的,是韩三娘的信。
那封信本是年底寄出,辗转到了锦溪薛府,又转送金陵,加上战乱,直到此时才送到薛婉手里。
信里,韩三娘提到了孔贞和叶修昀的事。
想当初,好好一桩亲事,被薛家老太太的死搅和黄了,薛婉十分不爽,只是这事于她来说,也只是一时怄气而已,未料到的是最后和叶修昀成就姻缘的,竟然是孔贞。
孔家和叶家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韩三三娘并无打听出来,只从叶家六娘的口气里听出,这应里面是有些缘由的。
想想孔贞那性子,叶家家大业大,只怕也会受些委屈。除了这桩婚事,叶六娘的亲事也终于说定了,许的是五皇子李武,仍是皇子妃,婚期就定在今年秋。
韩三娘的信后面,竟还附着叶六娘的寥寥数语。
君离京一载,已是物是人非,他年待君归来,当浮一大白。
寥寥数语,却是无尽的感慨,叫薛婉忍不住有些伤感。
想当年,叶老太公的家宴,她们几个姐妹还说笑逗趣,如今一个两个都成了他人妇,日子过得似乎也并不舒心。
薛婉惆怅地搁下信件,轻轻叹了口气,叫了芷荷去库房收拾几件首饰,而后想了想又道“罢了,你去叫门房套车,咱们出去瞧瞧,我得给六娘备些贺礼。如今有战事,这两日便可出发,晚了只怕要迟,算是我给六娘的添妆。”
芷荷掩嘴笑道“大小姐,你是想出去逛逛了吧。”
薛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小丫头,你如今越发没大没小了。”
主仆两个笑闹了一阵,这才出门。
说来,薛婉已多日没逛过金陵城了。
金陵到底是繁华的大城,纵然近来多有战事,但金陵的繁华却是丝毫不减。如今开了春,路边绿柳依依,城中水网纵横交错,秦淮河畔,画舫穿行,十分热闹。
临出门前,芷荷才想起来慌慌张张问道“大小姐,咱们还没跟老爷知会一声呢。”
薛婉盈盈一笑“知不知会的,又有什么差别”
现如今,她是自己当着自己的家,薛平是管不到她的。
“也是。”芷荷笑着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乘车出了薛府,一路去了城东最繁华的路段。南地好诗文,重学识,盛产笔墨纸砚,叶六娘家学渊源,才女之名更是誉满京华,是以薛婉最先想买的,便是文房四宝。
笔选的是鸡毛竹笔杆的紫毫,可开全峰,最衬叶六娘那手纂花小楷。
墨是上好的漆烟墨,带着淡淡的麝香香气,落纸如漆,色泽黑润。
宣纸购了数种,从三尺到三丈,从洒金纸到云母笺,横竖薛婉也是不懂的,便闭着眼一股脑买了许多。
自然,最后是端砚。
江浙富庶,但如薛婉这般买笔墨纸砚的,却还是少数,薛婉挑到一半,店里的伙计便请了掌柜的过来,买到端砚,薛婉更是十分看不懂。
“不必与我讲那些弯弯绕绕,我是听不懂的,拣好的拿过来就是了。”薛婉坐在厅里,抿了一口茶水,笑道。
于是,那掌柜的便神秘兮兮地叫伙计拿了一块端砚出来,由红绒布包着,在薛婉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温润如玉,带着淡淡松香味,上面雕了一幅溪山行旅图,人物惟妙惟肖,景致细致,工艺精湛。
薛婉瞧了一眼便道“行吧,这块了。”
掌柜的见薛婉如此爽快,便又推荐了不少东西,薛婉又买了一些,这才罢了。
“总共是八百三十两,因小姐是头回来,又如此爽快,便给您抹了零头,给我八百两便是了。”
薛婉点点头,自荷包中取出四张二百两的银票,压在柜上。
“劳烦掌柜的把这些东西送到成宝街薛府。”薛婉笑道。
对方自然称是。
“这些东西要八百两银子,掌柜的忒不厚道了些。”
此时薛婉身后,忽有一女子,轻声说道。
薛婉循声回头,便见一女子梳着妇人发式,身上着一件月白色褙子,下面是烟紫绣裙,轻轻笑道“那砚工艺虽好,却统不过二百两银子的价钱,余下那些,又怎值得了六百两姑娘可不要被他骗了,照我来瞧,这加起来统共给四百两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