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房里躺着位黑发青年。
他安静地闭着双目, 头发蓬乱而卷翘,放在被子外的两条手臂缠满绷带。
18时20分,1秒不多, 1秒不少。
有着姜黄发色的高个子男人推开病房门走进来,他的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 手里拿着写有“理想”二字的笔记本。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是名白发金瞳的少年, 少年怀里还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小朋友。
小朋友生得粉雕玉琢极为可爱,宛如工艺品店橱窗里摆置的精致瓷偶。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 葡萄般圆溜溜的钴蓝色眼瞳比晴朗的天空还要纯净几分。他抱着酸奶瓶, 淡色的唇瓣嘬着吸管。
“太宰先生还没醒吗。”名为中岛敦的白发少年叹息道, “已经三天了”
三日前夜里,太宰治和一个婴儿被人从海中打捞上来送往医院, 织田作之助和国木田独步深更半夜被电话叫去医院。
看到保温箱里戴着呼吸机的小婴儿时, 国木田独步额头青筋直跳,不知道太宰治从哪里搞来的孩子。
说来也怪, 这婴儿仅用了半天时间, 就从半死不活的状态恢复成正常的生命体征, 只是脸色比正常人要苍白许多。在织田作之助靠近保温箱后, 婴儿的两只小手努力伸出来抓着织田作之助的手指不放, 看样子是想跟他走。
织田作之助觉得婴儿有点眼熟, 但一时想不出哪里眼熟。
他若是要走,婴儿就会呀呀大叫,似乎不想让他离开。
由于太宰治一直昏迷不醒, 织田作之助思考过后,咨询过医生与护士,确认婴儿已达到出院标准, 暂时将婴儿带回了家。
幸好织田作之助将婴儿带回了家。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婴儿生长迅猛,仅用了两三天时间就成长为两岁左右的孩子,引起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集体围观。
江户川乱步看过后,眯着翡翠绿的眸子吃着薯片,边吃边道“这个孩子跟太宰有很深的联系,想知道什么,等太宰醒了问他吧。”
他这样说,让侦探社众人好奇得心痒,设了赌局猜太宰治与孩子是什么关系。
晚六点下班时,听到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说要去医院看太宰治的状况,孩子又扒着好脾气的中岛敦不放手。
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国木田独步看着病床上依旧昏睡的太宰治,镜片下的眼眸闪过抹担忧,语气却很冷硬“尽给人添麻烦的家伙,你是打算睡死过去吗”
明明生命体征已恢复正常,却迟迟不醒。如果是以往的太宰治,现在早就该活蹦乱跳了。
他翻开手中的笔记本,只见面上写着
18时00分下班。
18时20分到达医院,确认太宰的状态。
19时00分到家。
国木田独步在“太宰治的状态”后面又加了两个字,未醒。
待了一会儿,国木田独步腕表上的分针走向6,他开口对中岛敦道“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中岛敦怀里的小孩将手朝病床的方向伸出去晃了晃,像是要过去。
中岛敦怕他掉下去,连忙扶稳,余光瞥到病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惊喜道“太宰先生醒了”
快要走到门口的国木田独步闻言,猛地转过身来。
只见病床上躺了几日的人已经睁开眼睛,鸢色的眼眸空洞洞地望着天花板,过了几秒,他的眼里稍微有了点神采,但眼底仍有化不开的哀伤,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摸了个空。
他一直戴着的银青晶石不见了
太宰治一下子坐起来。
国木田独步大步流星走向太宰治“你”他的目光触及到太宰治脸上的表情,余下的话全部吞回了腹中。
他第一次见到太宰治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悲哀、绝望、无措、慌乱,如此复杂而纠结的情绪,竟会表露在太宰治这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的脸上。
国木田独步不是低情商,他猜到太宰治身上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放轻了嗓音,用比平常对待太宰治要温和百倍的语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国木田君”太宰治望着站在眼前的男人,慢慢红了眼眶,眼里闪着泪光。
国木田独步有点别扭“嗯怎么了”
“我因为欠高利贷被人丢下海了”太宰治捧着胸口,表演出泫然欲泣、悲伤欲绝的神情。
国木田独步明白自己被耍,瞬间暴躁,揪住太宰治病号服的衣领,对他怒吼道“你这家伙就应该淹死在海里”
“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太宰治眯着眼睛笑了,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