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棠背靠着老板椅, 两腿翘在椅子上,一连串哈欠便从嘴里冒出来了。
他伸了个懒腰,斜抱着键盘, 鼠标直接放在大腿上滑动,姿态疲倦得像随时都会睡过去。
直播一开, 整个直播间瞬间刷满了问号。
“啊这波, 这波是斜抱琵琶”
“这腿好长,舔了, 哥哥板着脸好帅,舔了”
“震撼,吃鸡世冠退役职业选手竟然在直播间把双腿这样”
“t神前几天都没直播, 干什么去了啊”
和棠眼下青黑,本来就是一张脾气不好的脸, 看到弹幕后冷笑了下, “喜欢舔是吗,你号没了。还有震惊体, 超管也给我封了,我干什么去了”
他薄唇抿了下,懒洋洋地喝了口水, “没去干什么,做梦去了。”
这次打的是雨林图, 过分艳丽的配色以及较小的面积都让这个地图容易随时火并的战场。
和棠微微歪头,腿伸直了些, 握着鼠标连狙三枪。
一条击杀消息从右下角刷新。
瞬间, 弹幕刷满了666。
毒圈刷新了,和棠距安全区较远,这几乎是最后一个圈了, 他纹丝不动地补着急救包,一面听着周围的动静。
几声枪声响起,击杀信息刷新出来的瞬间和棠不再打包,开镜的瞬间锁定敌人的方位开始狙击。
a的马格南子弹伤害极高,一枪爆头击杀刚刚血战过的敌人。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胜利消息跳出屏幕,右下角和棠的直播视频窗口突然一暗,只有他微微沙哑又有些含糊的声音响起。
“我抽根烟。”
现在直播平台极为严格,如抽烟这种行为都是不能爱摄像头下显现的。
和棠叼着烟,两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又在桌子抽屉里找了一番,怎么也找不着打火机。
他“啧”了一声,眉头拧了起来,俊朗的脸上满是不耐,“你们先等着,我下楼买个打火机。”
“嗨呀,t神叫个外卖呗”
“下楼买打火机我才不信,肯定是下楼几分钟给小姑娘扎个针再回来”
“都快十一点了,不是24小时便利店不开门吧”
和棠冷笑了下,“扎针几分钟的那位,我记得你,上次被禁言一周的是你吧超管给他上个永封套餐。”
他起身捞起一件外套,将键盘耳机鼠标随手扔到桌上,一边穿外套一边回答了几个问题,“不太想叫外卖,烟瘾犯了等不了。我现在住的地段还不错,附近几家超市都是24小时的。”
和棠换好外套,抄起门口的帽子套上,关门下楼。
冬日的夜晚还有些冷,和棠刚下楼就拉低了帽檐后又将外套的兜帽套上。
没多时便到了离小区最近的超市,超市规模不算大,这时又算深夜,整个超市颇有些空,几个路口的收银员要么玩手机要么趴着打盹。
和棠随便走到一个收银台前,弯起手指敲了下柜台。
打盹的收银员惊醒,连忙扯出笑,“欢迎光临,请问您”
和棠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昂了下下巴,示意收银员看身后货架摆着的打火机。
收银员回头,神情恍然,又道“好的,先生您要防风打火机”
“不好意思,问一下啊,你们这里的文具区有没有墨汁和毛笔啊”
一道与这深夜既不符合的娇俏声音突然插进二人的对话中。
是她。
和棠感觉自己的指尖突然发冷。
她就在自己身旁,他甚至不用侧头看就知道她此时脸上肯定是一副子困倦脸却又带着笑。
她笑的时候眼睛总是像对小月牙,稚气又可爱。
不能再想了。
和棠强迫自己收回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微微低着头,等着两人对话完。
“有的有的,您稍等一下,我们的引导员休息了,等我给这位先生结完账就带您去找。”
收银员转头看向和棠,继续问道“您”
“就那个。”
和棠下意识将下颌埋在了外套的领子里,伸手胡乱指了个火机。
“哦哦,这个是防风的,三块钱。”
“嗯。”
和棠扫码转账,将火机揣进兜里转身走了,身后两人的对话声越来越小。
“我现在带您去找墨汁和毛笔,请问还需要宣纸吗”
“哦哦哦要,我忘了说,谢谢你。”
“没事的。”
和棠走出超市,却没忍住停在超市门口的一侧,他背部顶着颇有些粗粝的石墙,只觉得心跳得他脑仁都开始跳动。
他向来是个现实主义者,起码他是这么认为,但是为什么,又还忍不住抱有一些期望。
和棠早在进入梦中时便想好,就做那一次梦。
他低头,拿起一根烟叼在嘴里,按着打火机按了几次却也点不起火,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他的肌鞘炎犯了以至于手抖致此。
红色的亮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叮铃叮铃”
超市的电子门打开。
路之遥抱着一个大纸袋,身子还有些晃,身后的栗色长发在腰间晃了晃,似乎连发根都透着俏皮快乐,
和棠下意识屏住呼吸,似乎怕自己的存在都会被她所警惕发现似的。
路之遥终究没有发现他,慢悠悠地走了。
不知不觉和棠抽完了一根烟。
他深呼一口气,源源不断的白雾从他口中溢出,吐出来的不知道是残余的烟雾还是口中暖气因冬日而结成的水雾。和棠的黑眸下垂,超市隐约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阴影使得他身上多出些诡谲颓废的气质。
和棠掐灭烟头,手揣进兜里,走的每一步都显得沉重累赘。
如果他年少有为,是不是会与她稍显般配
再一次的,和棠如自虐一般反复诘问自己,然后又开始否定。
即便在梦里,他最终也被路虞击退了。
“和先生,您现在作为电竞选手前途无量,我相信您不会愿意牺牲您的事业来陪遥遥胡闹吧”
“如果我愿意呢”
“是我让她享受这段自由的,但是如果您非要陪她胡闹玩些不该做的事,那么我保证,她绝不会再有如现在这般的自由。”
“”
“和先生,您考虑好了吗”
和棠从不堪的梦境回忆中抽离思绪,他越发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扶着墙坐上电梯。
不要再想了。
但是
那是他年幼想要的汽车玩具,是他年少时渴望的有阳光的房间,是他在每天训练时期盼的上场机会。
那是他所有的苦难里吊着他命的一颗糖,一味药,一个梦。
教他如何不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