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上没篝火, 巡夜是真的冷啊。”坐在城门口的衙役们互相抱怨着天气。王宁年轻 ,这样的天气还能扛得住,就是想喝点烧酒。
王宁是今年参加军训, 表现得极为突出的人, 直接被沈黎提拔为衙役, 如今吃着县衙的粮。
今日轮到他巡夜,每巡夜半个时辰,就可以在城门处稍作休息。他在地上铺上麻布,一屁股坐上去, 好在地上都是些小沙粒, 不算硌人。他叫不远处的酒保给他打一壶烧酒, 他不敢喝多,只抿几口去去寒气。
“小王,给我喝点,这酒可真不错。”
王宁也不是小气人, 倒了半碗给求酒的前辈。那人一边喝酒, 一边跟王宁说先前巡夜遇到的事情。
“你是没经历过, 不知道有些事情现在想想还害怕。一群狼, 因为没有吃的, 着急了,从城墙最低矮的地方往城里跳这些畜牲最是聪明,知道城里有人,它们可以选中一个人,咬死他, 再撕碎皮肉带走”
王宁有点害怕,不由自主地看向城墙的位置,城墙外黑漆漆的,杜仲树的影子影影绰绰的,平白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老衙役看着王宁害怕,不由得龇牙笑了“怕什么如今咱们城墙修得高了,关外的野狼进不来你只当个故事听听罢了。”
王宁点头,继续听故事。
“我有个曾经一起做事的,算是领着我当衙役的老哥,他当年就差点被野狼拖走。那年天大旱,关外草原草生得少。牧民们活不成了,因为瘦羊卖不出去,咬牙宰了又腌了,留着自家吃。狼偷不着羊,草原上没吃没喝了,就闻着人味寻到咱们这边陲小城。”
老衙役又喝了一口酒,眼睛有些灰暗,“人也不比狼胖啊,那年饿死多少人,啧啧啧,就差易子而食了。那老哥,是当时巡夜的衙役里最高大的那个,因为家里有点粮,也是我们当中最壮的那个。狼一开始没打算盯着他。”
“先皇下罪己诏那年吧,我看书上说,那年死人的地方多哩。”
“是啊,死了不少人,你先别打岔,我说到哪了”他仰头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又喝了一口酒,他闻着酒味,终于组织好语言一样继续说道,“那狼看中了跟他一起当衙役的堂弟,也许是随机选的吧,总之那狼王扑过来,直接咬伤了那人的喉咙,好在他堂弟有股子力气,挣脱出来了,可是喉咙还是受了伤。那老哥跟他堂弟感情好,原以为只有一只狼罢了,于是拿出棍子想赶跑贼心不死的头狼。”
“那头狼还有同伙,只怕难以逃脱了。”
“是啊,那狼身上跟铁做的一样,被打了几棍,就嚎叫几声,墙头就嗖嗖跳下数十只狼。它们是听到头狼嚎了,才着力对付我那老哥,身上的皮肉都被那些畜牲撕碎了,腿也没了一半。我们这些人,用手里的木棍拼命敲打这些狼,或多或少都挂了伤。”
王宁一听,就觉得自己的腿仿佛也在隐隐作痛,不由得嘶了一声。
“那他最后怎么逃脱的”
“附近的百姓听到动静,都出门拿了木柴点燃了,用火吓走了这些畜牲。”
王宁松了口气“那便好,没想到巡夜也这么危险。”
老衙役轻轻嗯了声,“那天晚上,我们送他去郎中那里,简直就是抢命一样。”
王宁又问“那最后呢,这两位前辈有没有事”
“一个伤了一条腿,不能走路了,一个伤了喉咙,如今只能靠比划和人交流。”老衙役喝了一口酒,“别愁眉苦脸的,当时我们巡夜,才四个人而已,能活着就不错了”
王宁叹息一声“这真是飞来横祸啊。腿伤了,喉咙伤了,虽然捡了命回来,以后日子可就苦了”
老衙役点点头“能不苦吗买药钱都把家里给掏空了,他们爹娘为了给他们治病,在灾年给地主家干活,后来田地佃到了,粮食还没来得及收,我那老哥的爹娘就累得去世了不过谁知道呢,兴许也是饿死的。”
王宁少时挨过饿,最听不得饿死两个字。他换了个问题“那这两人,还有家人照顾他们吗”
“哪里有家人兄弟分家了,就没家人了,唉,你不懂,以前男的像我这位老哥勤快的本就不多,他兄弟们自己都揭不开锅,哪能管他俩人还当了一辈子光棍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们况且还出不起彩礼。不过喉咙不行不影响种地。腿不行,老哥就去学编鸡笼,倒也饥一顿饱一顿地活过来了。”
王宁道“早点修城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怎么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