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遵循往年的传统,六宫都免了一日的晨昏定省。
阖宫都在甜睡时,梧桐宫已经开始忙碌。
端水送衣的宫人陆续出入正殿寝宫,秦秾华从碧琳端的头饰盘里取了一支串珠花枝簪斜插入发髻。
结绿忍不住说“今日是新年第一天,公主不如选些华丽贵气的头面,免得被四公主她们小看,又说些难听话”
“不必了。她们要说便说吧,碍不着我。”
秦秾华不以为意,理了理大袖纱罗衫上的石榴红霞帔
“皇子起了么”
“还睡着呢,看来是累着了。”
“还睡着”秦秾华看了结绿一眼“你去看看。”
结绿“喏”了一声,退出寝殿,没过一会,光是听见门外慌里慌张的脚步声,秦秾华就知道出事了。
“乌宝,你带一队人立即去找,不要惊动他人。”
“喏。”
乌宝匆匆离去,和神色焦急的结绿擦肩而过。
“公主公主不好了皇子他不见了”
“知道了。”秦秾华转身走向殿外。
“公主不去向太后请安了吗”结绿紧跟在后。
“去。”
“可皇子”
“乌宝已带人去寻,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要是他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自己的选择,自己要承担结果。”
结绿看着公主决绝的背影,只能咽下剩余的担忧。
公主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话的人,皇子夜半偷溜,公主虽面上不说,但心中已有不悦。
要是皇子被怜贵妃的人捉住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天色微明,夜露还未来得及消失,秦秾华一行人是高高宫墙下唯一的人气。
她没有乘轿,一路走到舒太后所住的寿康宫。
守门的太监见了她,神色惊讶,忙趋步而来“奴婢见过玉京公主,不知这是”
结绿说“公主是来向太后问安的,太后可起了”
“太后昨日睡得迟,现下还未起,是否要奴婢”
“不必。”秦秾华说“不是急事,公公不必通传。”
“喏。”太监一鞠躬,道“如此便请公主随奴婢至偏殿等候。”
“多谢公公。”秦秾华笑道。
“公主折煞奴婢了,这边请。”
元旦,原本该是百官大朝,群臣向皇帝道喜祝贺的日子,今年的大朝却充满硝烟味。
官员们彼此针锋相对,泾渭分明。
无一例外,为的全是昨夜宫宴上发生的摘星宫惨案一事。
“皇宫之中竟然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此时再来追究昨日的守备安排又有何用失职的金吾卫当然要追究,但当务之急,还是找出摘星宫一案的真凶才是”
“陛下,微臣听说宫中一夜之间多出一名皇子,事关皇室血脉,怎可如此轻率”
“是啊,陛下此事重大,皇室血脉若遭混淆,动摇的是国之根基,朔之命脉啊”
“臣听说那少年还未入牒,此时将其交于大理寺还来得及,摘星宫仅有此子生还,嫌疑最重”
“辉嫔是乌孙王最宠爱的妹妹,如若得知辉嫔暴毙,乌孙岂会善罢甘休届时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以微臣之见,还是应当封锁消息”
“荒谬一个大活人死了,你要如何封锁消息乌孙王朝觐时,我们上哪儿去找个辉嫔交差”
“先瞒上一年半载,再说她病逝不就好了天命无常,难道辉嫔病死了,那乌孙王也要找大朔讨个说法”
“你去说去到时候穿帮,你就是大朔的千古罪人”
“那你去告诉乌孙王他妹妹烧成焦炭了罢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成为大朔的千古罪人”
“你陛下,您怎么看”
打着瞌睡的天寿帝猛地惊醒,条件反射道“内阁决定吧。”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首辅穆世章上前一步,行礼道
“陛下,此事关乎两国国运,乌孙王目光短浅,独断专行,如果叫他知道辉嫔在大朔皇宫内惨死,难保他不会一怒起兵。大朔建国不到百年,冥顽不灵的狐胡余孽和虎视眈眈的塞外诸国都在伺机而动,此时实在不宜掀起战事。所以,老臣以为此事应秘而不发。”
穆世章说完,朝中立即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不妥。”次辅裴回开口“即便秘而不发,乌孙王朝觐时要见辉嫔,我们又该如何交代辉嫔之子,又该如何自处”
“一个附庸王,原本就不该靠近后宫”
穆世章之子,工部侍郎穆得和出列,义正辞严道
“之前是陛下宽宏大量,体谅他们兄妹情深,现在陛下一视同仁,我们凭什么给他交代更何况,就像张大人说的一样,天命无常,每年冬天因病去世的人不计其数,辉嫔因病去世,又有何不妥至于辉嫔之子,既然要隐瞒此事,当然是一并隐瞒了虽然委屈了些,但大朔疆域辽阔,难道还找不到他的一席之地吗”
“穆侍郎是把国家大事当儿戏了吗那乌孙王岂会有这么好哄”兵部尚书李舜年道“陛下,臣听说辉嫔之子一直遭受苛待,若是因此杀人泄愤,也可解释昨日种种疑点。如果辉嫔是自食恶果,乌孙王又有何颜面质问大朔”
“如果他就是质问了呢”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按朔律追究辉嫔之子,也按朔律追究辉嫔戕害皇嗣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