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锋利箭镞朝着敌军飞射而去。
“成了”舒也激动道。
秦秾华没有说话,面色越发凝重。
舒也脸上的笑容不过片刻也僵硬起来“这、这是”
一轮箭雨之后,倒下的人寥寥无几。
少数几个倒下的,竟然是站在狐胡亲军后面的穆氏部曲。
那些充当前军的狐胡亲军,脚下一地箭矢。秦秾华此前不明白,为什么花费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狐胡亲军反而穿着裋褐短衣,现在她明白了。
他们根本不需要盔甲。
坚硬的箭镞射中他们的皮肤,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们没有任何屏障,就这么站在平原上任人射击,一轮箭雨后,竟然绝大多数毫发无损
秦秾华听到身后的声音霎时乱了。
在绝望和恐惧下,再也没有什么秩序,还未登船的人在恐惧和绝望的驱使下,一窝蜂往前挤去。
哭声和骂声此起彼伏,惊呼声和哀求声相互交织,码头终于失序。
郳音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脸色难看。
虽说没有实际受损,但这面子落大了。公主和她娘,果然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狡诈。
他一边在心里怨怪织风缺席,让他这个纯书生出战闹笑话,一边冷笑着开口
“既然公主不吃敬酒,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全军听令杀伪帝,捉公主,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码头转瞬成为战场。
两军交接,狐胡亲兵像不知疲惫的漩涡一般,快速吞噬迎击的金吾卫。
不过眨眼时间,地上就倒了一片金色。
“长公主,得罪了”
方正平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往船边奔去。
潮水般的狐胡亲军向着她的方向冲杀而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倒毫无还手之力的金吾卫。
穆氏部曲甚至没有发挥多少作用,他们拿着武器跟在轻松推土的狐胡亲军身后,观望着这一边倒的屠杀,自己脸上也有感同身受的恐惧。
码头已经完全乱套了。
方正平忽然举剑防守,一把大刀重重砍在他的剑上,当即便让剑身多出一道缺口来。
面目僵硬的狐胡亲军视线落在秦秾华身上,手中的大刀全毫不犹豫向着方正平发起进攻。
方正平单手抵挡了几下,身上多了几道伤痕,他被逼无奈,不得不松开秦秾华的手。
“快走”他怒吼道。
秦秾华知道自己留下只是拖累,咬了咬牙,埋头向最后一艘靠岸的商船冲去。
“秾华小心”河中央传来天寿帝极度惊惧的喊声。
秦秾华没有回头,后背却传来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当即往左侧扑倒,躲过了背后袭来的一记刀光。
“玉京长公主在这里”一名手握大刀的黑甲士兵大喊道。
他话音未落,一把弯刀便割开了他的脖子。
带着一丝疑惑的头颅飞上半空,血柱飙飞的无头尸体往一边倒去,鲜血冲了秦秾华一脚。
古铜肤色的少年握着足有成年人前臂长的两把弯刀出现在面前,波浪般的刀剑还在往下淌血。他看着摔倒的秦秾华,丝毫没有扶上一把的意思。
“救命之恩呐,长公主”他挑唇笑道“之前我们的那点小误会,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
秦秾华没理他,自己起身往船边走去。
先前那人的喊声已经传了出去,大量狐胡亲军向着这里涌来。
仇远一人为她断路,一人应付几个狐胡亲军的围攻,渐渐体力不支。
“殿下何时才来”仇远抽出一分精力问道。
“不知。”
“他还活着么”
“不知。”
一把大刀砍在仇远抵挡的右臂上,刀刃破开他的皮质护臂,一股红色涌了出来。
他反手一刀,弯刀尖端刺进狐胡亲兵,一刺一拔,带出一颗红白珠子。
狐胡亲军倒了下去,压爆自己的眼珠。
“殿下若是死了,我就杀了你。”他语气随意,玩笑一般道“殿下这么喜欢你,地下也一定想要你陪着。”
秦秾华没有说话。
“长公主”谭光和武岳拿着武器奔了过来,加入护卫的行列,仇远压力骤减。
终于,一行人护送着秦秾华上了船,留在船下的都是正在厮杀的金吾卫。
她站在船上,双手紧握围栏,目不转睛地看着岸边。
一千五百名金吾卫,有一些人冲上了船,有一些人则倒在了敌人的刀下,还有更多的人,仍在为他们出生入死。
船上的弓兵不断往下射箭,但敌方人数太多,他们射出的箭矢到了敌军里,无异于杯水车薪。
甲胄撞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方正平走到她的身边,焦急道。“长公主不能再等了”
“可、可九皇子还没来”武岳神色慌张。
“不能再等了”方正平单膝跪了下去,神色痛苦“长公主请以大局为重”
以大
局为重
仇远现在庆幸刚刚没有收刀,这刀看着帅,但是收刀麻烦。
异形弯刀横在方正平毫无防护的脖子上,他道“要是急着投胎,我就送你一程。”
方正平看也不看他,悲声道“长公主”
终于,秦秾华开口
“开船”
“你”仇远沉下脸。
“立即开船。”秦秾华又重复了一遍。
仇远还想说话,武岳拉了他一把,目光复杂地示意他去看留下血迹的围栏。
片刻后,仇远嘴唇拧了一下,面色阴沉地收起了弯刀。
“我说到做到。”他阴沉地看了秦秾华一眼,转身离开。
连接商船和码头的木架桥被人收起,商船渐渐驶离岸边,忽然一匹快马冲出密林
秦秾华心如擂鼓,目光中除他再无一物。
身高八尺的少年翻身下马,躲过穆氏部曲射来的箭矢,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飞隼一般冲入敌军
“是九皇子”船上响起惊喜的呼声。
仇远猛扑到船边,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砍杀中不断逼近码头。
能像砍瓜切菜般一路杀出狐胡亲兵的,除了秦曜渊还能有谁
不断有人涌上,又不断有人倒下,少年手中寻常至极的制式大刀仿佛成了什么神兵利器,无情地收割着胆敢侵犯猛兽领域的鬣狗群。
仇远看着他暴戾的眸光,浴血的面容,身体中的热血也在随之激荡
杀
杀
杀
除了如此雄主,还有谁配让他低下头颅
“我来助你”
仇远朗声大笑,从一旁弓兵手中夺过弓箭,转瞬便射中敌军数人。
风越来越大,商船已经完全离开了岸边,秦秾华疾声道“放绳子”
话音刚落,一端绑着石头的绳索便被扔上了岸边。方正平抓着绳索一边,对正在靠近码头的秦曜渊喊道“殿下”
郳音急了,怒声道“杀了他”
无数狐胡亲军朝着秦曜渊冲去。
少年一个飞扑,在石头落入水中的前一刻抓住了绳索。
“放箭”郳音怒声道“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一支支箭矢向着挂在船外的少年飞射,秦曜渊在箭雨中咬牙往上攀爬。
“渊儿”秦秾华忍不住探身去看,谭光一把将她按了下来“长公主小心”
一只流矢从她头顶飞过。
射箭的那名穆氏部曲还未放下长弓,脖子上先感到一凉。
他看见自己的鲜血飙飞出来。
郳音一脚踢倒这名惨遭割喉的小兵,怒声道“你想害死谁呢”
秦秾华从地上起身,跌跌撞撞跑向方正平所在的甲板边缘,向已经爬到了半中央的秦曜渊伸出手。
“渊儿拉住我”
她不顾甲板尘土,拼命向船下的秦曜渊伸出血迹斑斑的右手。
秦曜渊的左手松开绳索,向她努力伸了过来。
只差一寸,他覆满鲜血的指尖就要与她相碰。
咻
一支箭矢擦着秦秾华的面容而过,旁边传来轻轻的噗嗤一声。
冰冷的箭镞射中了方正平的咽喉。
他睁着有一丝茫然的眼睛,高大的身躯向后仰倒。
麻绳从他手中快速松落。
“渊儿”
秦秾华瞪大眼,拼命够出的右手只抓到一抹残留的温度。
波涛汹涌的大河转瞬就吞噬了少年的影子,跌入河水前的那一刻,他张开嘴,似乎想对她说句什么。
她呆呆看着吞噬了少年身影的浪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会水。
码头上的郳音松了口气,拍了拍身边一个瑟缩的穆氏部曲“这就对了嘛,杀人也是要动脑子的,射对了地方,那就事半功倍”
他话音未落,扫向商船的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
一个绛紫色的身影,翻过围栏,在无数惊叫声中纵身跳下。
“秾华”
天寿帝撕心裂肺的喊声从水面上远远传来。
秦秾华头也不回,朝正在沉入河底的少年坠去。
他怔怔地看着她,像是醒着见到了幻象。水流洗去了脸上血污,乌黑透紫的眼眸里只有她一人的身影。看他眼神,秦秾华就知道,他没有期待过她会跳下来救他。
多年前的那个晌午,她见到的也是这样一双眼睛。
在遇仙池清澈的水面下,艳红的锦鲤摆尾游过身边,她向水波荡漾间不断下坠的少年伸出手时,他也是这般表情。
有点呆,有点愣,那双晶石般剔透冰冷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她只是向他伸出一只手,他就用了一生来回报。
她伸长右手,终于扣住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
“如果死的是我你也会以大局为重吗”
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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