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一起。”
“不说话。”
“不要看对方的脸。”
陈仰走一步,说一句,提醒自己,告诉朝简,以及身后的向东跟文青。
站上去的那一瞬间,陈仰人就出现在了火车站的北广场。
只有他。
陈仰顾不上缓冲,第一时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给朝简。
手按上去,他定住了。
没有存联系方式。
陈仰直接去找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来了个广播寻人。
“朝同学,你哥哥在北广场的喷泉那里等你,朝同学,你哥哥在北广场的喷泉那里等你,听到广播请速去北广场跟他汇合,听到广播请速去北广场”
陈仰在喷泉旁边的台阶上站着,伸脖子东张西望。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陈仰确定朝简不在这里。
不在火车站,那能在哪
陈仰跳下台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抱着一丝可能快速打车回三连桥。
出租车渐渐停靠在路边,陈仰心里有急事,钱都没付就下车。
司机师傅喊了声“给个好评啊老弟。”
陈仰这才想起来的要应声,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一道高挺身影,舌尖上的几个字瞬间被他给咬破了。
一同破掉的还有他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少年人拄着双拐,不徐不疾道“我回去就在你家。”
陈仰是懵逼的“那你”
对方突然把后面的皮箱拎出来。
陈仰想问什么都忘了,他指着问“你要去哪”
朝简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口吻“我回家收拾的用品,考虑到你会从车站回来,就在这等你。”
陈仰“”
朝简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是要同居”
陈仰一个激灵“对,同居。”
同居,是有这个事,他提出来的。
陈仰复杂的眼神从少年身上瞟向皮箱,这么稀里糊涂就看到了他的行李,那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回去拿东西了。
想看他家住在哪一块的计划再一次落空。
同居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很仓促。
陈仰刚从任务世界出来,不想思考仓促要如何调理,也不想动,就让朝简跟自己睡。
两个男的可以这么糊弄。
一夜好眠。
仅仅对陈仰来说。
陈仰第二天起来迷迷糊糊的进厕所撒尿,看到站在水池边刷牙的人影,他吓得差点尿手上。
“对不起,我忘了家里还有个人。”
陈仰带着困意的声音夹在水声里“昨晚睡得好吗”
朝简吐掉牙膏沫,冲洗牙刷,漱口洗脸,拿着拐杖出去。
一套动作在他的无声中完成。
陈仰冲冲马桶,心说,看来是没睡好。
“昨晚回来太累了。”
陈仰洗漱完去找少年“早上吃完早饭,我给你把我妹妹的房间收拾出来。”
背对他看窗外的朝简偏头。
“她那间我住,”陈仰说,“你睡我这间。”
窗边的人影静立片刻,转身往床上一坐“睡哪都无所谓,没必要这么麻烦。”
陈仰看少年那张欣赏性颇高的脸,失眠的青影很重,像是一晚上都没睡,但情绪却并不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一个人睡惯了,身边多个人是睡不着,我收拾起来也快。”
陈仰以为少年说不在意,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尽管似乎这位并不是怕添麻烦的性子。
朝简沉默着起身走到墙边,把自己的皮箱放下来,拉开。
陈仰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
都是运动装。
以前他就是这风格,橱子里还有不少,只是都小了,也旧了,叠着收了起来。
“那就先不弄了。”
陈仰见少年一副要整理衣物的架势,就说“像我们随时都会进任务世界,在现实世界住的也没定性,随意就随意点吧。”
完了又说“不过任务没个头,不知道那个身份号会跟我们捆绑多久,我们是要长期同居的,你有什么就跟我说,不用客气。”
“放心。”少年低着头一套套拿衣物。
陈仰挠挠脸,这“放心”两个字是回应的他的哪一段
上午陈仰把床单被套都洗了挂在阳台,风往里一吹,奥妙洗衣液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
朝简坐在沙发上,腿部摊着笔记本,啪嗒啪嗒声从他指尖跳出,成了陈仰捣鼓扫帚的配乐。
扫帚把跟簸箕分家了,陈仰在用胶布缠。
才买的。
陈仰拿剪刀咔嚓剪断胶布,视线在屋里扫动,卫生是回来搞的,搞完就是两个任务,现在也不脏。
嗯,今天不用打扫。
陈仰不是爱做家务的人,梦想是拥有一个扫地机器人,不限于扫地,全能型的。
这世上怕是没有。
有也买不起。
陈仰不自觉的叹口气,啪嗒声也停了,他看着少年的侧影,不自觉的用上关心孩子学习的语气“忙完了吗”
朝简继续啪嗒“我在找电影。”
陈仰一噎,不是才从真人版电影里出来吗他站起来收桌子,突听少年道“鬼片。”
“”
告辞。
那部经典片子陈仰还是看了,被逼的,搭档就用了他无法还击的两个字“快点”。
恐怖程度不能用文字形容,只有一串脏话绕梁三日。
陈仰唯一庆幸的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住。
“我知道你不想我以后再遇到鬼的时候没反击之力,想训练我,可是这个真的”
“过来。”
朝简把笔记本往他那边扳扳。
陈仰用手挡脸“这方法也许对别人有用,对我不行。”
“我妹妹又是给我讲又是逼我看,她连往我枕头底下塞厉鬼特写照片都做了,我照样没亲切感,你还是让我自己慢慢适应吧。”
朝简拿拐杖打他“悬疑片。”
陈仰松口气的靠了过去,没鬼就行。
结果
这位在他看片子的时候,丢过来一堆的问题。
凶手是谁,怎么作案的,怎么销毁的证据,杀人动机是什么。
就这样了,朝搭档还说中午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不要吃这个,不要吃那个。
挑剔又金贵。
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陈仰以为的客气是他想多了,他下楼买菜苔的时候去了武叔家。
武玉不在。
“凌晨出门的。”武叔坐在门头底下剥豆角,“你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那么晚非要往外面跑,我跟你婶怎么说都不听。”
陈仰说“应该是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有事也不能那个时间外出。”
武叔抚心口缓缓,他把夹在腿间的塑料篮子丢地上,没往下说的给自己找气受,换了个话题“早早,你这是要上哪去”
“买菜。”
陈仰看一眼武玉房间的窗户,想起那双一直盯着他的小眼睛,随意问道“她那狗呢”
“带走了。”武叔说。
“回来的时候带着,走的时候也不落家里,跟亲儿子一样。”
陈仰笑笑“我看那狗挺温顺的,她什么时候养的啊”
武叔似是要说出个时间,又不知怎么回事堵住了,支吾半天只给了个很模糊的回答“有些时间了吧。”
陈仰要了武玉的联系方式,离开武叔家就打电话,不在服务区。进任务世界了
十有八九是这样,陈仰把号码保存,等武玉回来再说。
陈仰买完菜回去的时候,厨房都要被掀了。
罪魁祸首在洗锅。
拐杖往下调了,胳膊搭下来,一手锅,一手抹布,动作并不狼狈。
陈仰凑头,池子里有一些焦黑的东西,一块块的,如果他没猜错,那应该是他烧的土豆炖牛肉。
出门前还是牛肉,回来就是不明物体。
“我关了火的,你开了”
陈仰把袋子放台面上,卷起袖子拿清洁球“锅放下,抹布放下,你人出去。”
朝简默默洗干净手上的洗洁精泡沫,拄拐退开。
陈仰看到他衣服上的脏污,眉头狠狠一跳“你前两次不都穿的黑色的运动服吗,今天怎么穿的白色的”
朝简垂眸一看身前,抿唇道“我自己洗。”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仰拿起锅刮锅底的结块,“对了,我建议你尽快浸泡,时间长了不好搓掉。”
背后的拄拐声响了几声,停了,之后是一道低闷的声音。
“抱歉。”
“没事,没有人是完美的,都有自己不在行的领域。”
陈仰前一秒还是善解人意的知心大哥哥,下一秒就是严厉家长“但知道自己不行就不该随意尝试,容易添乱。”
拐杖敲地砖声又有,少年却没动“我以为火灭了。”
陈仰“”
“嗯,大概,或许,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我不会出这种状况,下次你再发现我锅里有菜,火没开,你就当作没有看见。”
煤气灶开就开了,要记得看锅啊,不看能不糊吗,多危险的事。
陈仰叹口气“也怪我,我以后会跟你打招呼。”
朝简沉寂一瞬“午饭还有”
陈仰刷着锅“牛肉没了,只有蔬菜。”
朝简的面色一沉,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厨房,拐杖敲得很响。
那力道,就跟地砖怎么着他了似的。
陈仰“”
自己给搞糊的,吃不上了怪谁。
朝简像是在这个世界无牵无挂的,住过来就没见他跟谁通过电话。
陈仰只从他口中听过医生,别的没了。
个人不好打听。
陈仰自己的那部分也还是没拿出来,没资格要求对方做到。
要再往后看看。
同居的关系,非亲戚非室友,生死都经历过了,很难形容是什么层面。
搭档是一定的。
陈仰在妹妹屋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回自己屋看见书桌上多了个花盆。
大红大绿的,像是直接用手瞎抹上去的颜料,很粗糙。
盆里是湿润的土,没有种植物。
陈仰问拿着纸巾走近的少年“这是什么”
“种子。”
陈仰问道“才放的”
朝简擦盆口的动作明显一滞。
陈仰捕捉到了,心想恐怕放很久了,他看这位的眼神变得微妙“能发芽吗”
“不要管。”朝简绷着脸。
陈仰点点头说“那你在瓶子上面贴个字条吧,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手。”
“我妹妹养的花都被我浇死了。”
朝简把花盆擦了两遍,挪到散光位置,淡淡道“去世了的人,少提,提多了,在地底下会不安生。”
陈仰愣了愣,失笑道“这不像你会说的话,你看着不是迷信的人。”
朝简面无表情。
陈仰止住这个他也不想聊的话头“我出去一趟,你有什么要我帮你带的吗”
朝简睨他“才回来,你就待不住”
“待得住,”陈仰说,“我是想买个不粘锅。”
朝简不出声了。
“那你有没有缺的”陈仰有耐心的问。
朝简不回应。
陈仰换了件厚点的外套,捞起这位给他买的棒球帽扣上“走了。”
朝简没动。
客厅里传来声音“我晚饭前回来”
随和的,家人一般的话语,尾音带着点声音主人没意识到的上翘。
像秋风后的第一缕阳光。
带着瑟意,但也是暖的,隐约正在一点点往灼热的方向靠拢。
有种炎夏近了的错觉。
门关上了,一室寂静。
朝简拖了椅子坐下来,双手交握着抵在唇边,一瞬不瞬的看着花盆。
看了会,他没什么意义的扯扯唇角,拿出药瓶把药倒出来,一粒粒的数着。
犹如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执着的数完又数。
还剩多少。
一瓶又有多少粒,还有多少瓶。
好像有谁给过他承诺,只要他把药吃完了,就会有奖励一样。
陈仰说是去买锅的,上了街就忘了这件事,他漫无目的的转悠。
从任务世界回来以后,先是洗热水澡,补觉,吃上一顿饱饱的饭,然后上街感受热闹氛围。
流程一般。
这样就活过来了。
陈仰进一家老店买了几块面包,名字还是以前的,相貌也是以前的,就是体积缩水了三分之一。
正回忆着,胳膊突然被拽,陈仰手里的面包晃动着被他勒紧,他带着某种踩到狗屎的预感转头。
向疯狗对他龇牙。
一如火车站里从他坐椅背后冒头那次。
再往前一些,就是在第九康复院里扒在他床前。
陈仰翻白眼“这么巧”
向东也翻“老子在街上瞄很久了,再逮不到你,就弄条警犬让它叼着我从你那拿走的破本子,满大街的跑,他妈就不信闻不到你的味道。”
陈仰“”
向东脸上没伤,腿没残,今天穿得也人模狗样,意凉了,这会就是个大明星,墨镜帽子都没戴,高颜值就这么亮相在公众场合。
人群里的女孩子们视线齐刷刷跟着他走,他在找人群里的男孩子,自带捕猎的雷达系统。
如此戏剧化的展开着。
陈仰顺着向东雷达定位的方向望去“那还是个未成年。”
“嘁。”
向东吊儿郎当的笑“你是什么眼神,那小子跟你差不多大,只是长得小,他在酒吧里给过我身份证跟房卡。”
他在指间那条胳膊要溜前一把收紧“别他妈想逃跑,这条街都是我弟兄,你今天要是跑了,我就把你的照片给他们看,说你骗了我的钱跟人一走了之。”
陈仰“”
怎么不干脆说带球跑
“别拉拉扯扯的。”
陈仰在向东吃人的目光里抽出自己的胳膊,捏捏酸痛的肌肉“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向东到顶的怒气破了个口子“算你小子识相”
接着又理所当然的接一句“你请客”
片刻后,陈仰跟向东坐在肯德基里面,一个喝橙c,一个是咖啡。
面前是大份薯条,鸡翅,蛋挞,鸡米花,都是两份的。
向东不满道“就来这”
“我才刚出院,还没找到工作,积蓄一点没增,一直在减。”陈仰拿一根薯条蘸酱,“肯德基算小资了。”
向东说“那你的意思是,等你找到工作赚钱了,就请我吃好的行,知道了,我等着。”
陈仰无视的吃掉薯条“你回来的时候在哪车站”
对面的向东面色登时就变了。
陈仰停下再拿一根的动作“出了意外”
“操他妈的,意外大了”向东压着嗓子低吼怒骂,“文青那死逼,他本来跟我一起站在你们后面,就在我放松的时候,他扭头看我。”
陈仰的表情一凝,试探的问“然后呢,你们没回来”
“回来个屁,去了另一个车站,画家那”向东大口喝冰咖啡降火。
陈仰动动嘴唇,没想到当时随便乱蒙的竟然还真是那样。
真的不能看对方的脸。
陈仰想问的更多了,考虑到对面人的脾性,他挑着问“你们是知道出路的,只要你们在凌晨三点二十七前保住自身安危,到时间就出站,找到那两个影子里的沙漏8,不就能离开了”
“我也是那么想的。”向东回想着什么,冷笑一声,“进去我就知道,死亡陷阱没那么便宜的事。”
陈仰蹙眉“出路变了”
“画家跟孙一行告诉我,他们去的时候,那里的规则跟之前的都不一样,不论是第一轮,还是安检机掉的物品。”
向东说“我跟文青一去,最后的破解之法也变了。”
陈仰吸气,原来那还是个会更新的陷阱。
根据任务者的任务进度来调整。
向东把咖啡全喝完,重重将杯子砸到桌上,幸亏因为空间不同,他去那个车站的时候腿是健全的,半截长回来了,不然去了很快就凉。
陈仰看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从恐怖死亡的心境里出来“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有前一轮经验,优势被加大的难度搞没了,老子在那破地方困了将近一个月,人都臭了。”
向东往椅子上一靠,胡乱描述过程“后来是文青找出来的破解法,还是要在站内找线索出车站,不过不是沙漏,是一条隧道,也不能两个一起,是一个一个走,不能有朋友,不能回头,一直往前走”
“我第一个走的,文青不知道怎么样,他想出来随时都可以。”
陈仰又问向东没怎么提的两人,心里有了不太好的答案。
“那画家跟孙一行”
“画家跟在我后面走的,孙一行死了。”
向东吃起薯条,不蘸酱就干吃,声音模糊“画家中了安检机第二轮物品的招,孙一行为了救他,自己死了。”
总共就两句,没多说。
陈仰没说话了。
向东也没说话,埋头解决桌上的食物。
回来是回来了,下回又是一个任务世界,他在啃鸡翅的间隙瞥一眼对面的大白菜。
“少伤感了,大家的头不都被扣压在身份号上,有早有晚而已。”
陈仰一直把身份号后面理解成是脸,张延他们也这么提的,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是头。
似乎后者是对的。
不是脸,是头,说掉就掉。
冯老跟哑巴是在第三轮结束后离开的车站,他们去的下一个不清楚是什么规则,要是有文青那会玩游戏的,对他们。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震得陈仰腿麻,他拿出来一看。
来电显示朝朝。
陈仰摩挲了几下手机壳,收了收因为孙一行的事带起来的情绪,接起电话。
“喂诶面包那个我已经买了,有菠萝包,有。”
“现在不到四点,我六点半前回,哦行,可以,我五点半吧。”
“这样,那我尽量早一点。”
“五点前东西怕是买不完,好吧好吧,五点就五点,我争取买完就回去。”
向东听着听着,一脸从鸡翅里迟到苍蝇的表情,怎么感觉陈仰家里养了一只黏人小野猫,,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