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说“为什么太宰先生会想杀死自己”
“我应该问你。”太宰治反问,“为什么生活在人鬼共存的世上,受到了鬼的侵害,谈论着政治,感受社会对女性的不平等压迫,干着随时随地都会丢掉生命又无法动摇根源的杀鬼工作却还能若无其事地活着”
“可能是我还相信希望吧。”她说。
太宰道“那我就是将希望视作为同等绝望的人。”
河下区的名字来源于贯穿贫民窟盆地的一条小川,它是棚屋居民的用水源头,人们用它维持生计、洗澡、洗衣。
坦白来说这绝不是条干净的河流,只是在工业尚且没有污染至东京每一角落的现在,它又确实是清澈的。
水面上倒映着莹莹月色,也反射出女人被布巾包裹的下半张脸。
打更人提着灯笼,顺黄泥土路向前,不时以两块燧石相碰,打上花火,“小心火烛”的喊更声在寂寥的夜空中回荡,不远处的推车酒馆传来男人们喝酒划拳的嬉闹声。
裹布巾的女人小心得很,走两步还要回头看看是否有人尾随,她无人烟的小道横穿盆地,又顶着明亮的月光踏上阶梯。
有人在等她,是个男人。
这幅画面若被看见了,少不得以为是私奔的情侣,这世道私奔的年轻人颇多,以至于常人看了最多送俩眼神,根本不会多管闲事。
“欢迎你,我的同胞。”那男人说话语调很古怪,就像是模仿能剧中神明怪里怪气的威严强调,尽可能地凸显出信仰的纯洁与仪式化。
“很高兴你愿意聆听我教的佛音。”
女人,二子缩脖子,她根本不是为了聆听佛的话语,她只是希望生活在吃穿不愁,能够领救济粮的地方,最好有人能听听她悲惨的生活,给予救赎。
她的理由非常简单,活在河下区的她一点儿都不像人,她希望有人能够同情她,让她活得像个人。
从这里出走至万世极乐教的女人们,大多怀抱着相同的想法。
“我马上就能到不会挨饿的地方了,对吧。”
“当然,”
那男人说“你即将到的是永远不会感到悲伤的极乐净土。”
身材瘦弱的女人怀揣着对未来的惴惴不安,跟打扮和派的传教士遁入夜色之中,大地昏暗,伸出五根手指,夜色中只能看见影影幢幢的一团,只有河下的主干道上存着微弱的火光,蜡烛安置在破烂的红灯笼里,纸照面上残留斑驳的黑点。
卖乌冬面的流动车是从晚上九点开始电灯的,会营业到第二天早上公鸡打鸣。
蝴蝶香奈惠目送传教士与女人离开,她向前迈步,纤细而高挑的背影孑立在肮脏狭窄的街道正中,冬天到来后,连最后的杂草都枯萎了,于是街上唯一的绿意就只剩下潮湿的青苔。青苔覆盖在不规则岩石的表面,如若不小心地踩在滑溜溜的岩石面上,就会摔个马趴。
两人向正东方向离开,朝东一直向前走就会走出都市来到郊边,跨越由枯枝败叶组成的灌木丛后,就是开阔的群山,料峭的荆棘枝宛若军阵中最坚持恒久的士兵,与寒冬腊月依旧逡巡于山峦间的黑熊一起组成了天然防线。
“原来如此,怪不得百年间都没有转换寺庙地点。”太宰说,“如果没有人带领的话,根本无法来到万世极乐教的寺院,光是教主能够在群兽中开辟出一条道路,使野兽不侵袭教徒,对普通人来说就是摩西分海一样的神迹了。”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吗,太宰先生”蝴蝶香奈惠已经要放弃说服他了,事到如今,以太宰治的智慧不可能找不到教会之所在。
“你想要活下去吧,香奈惠。”他的惊人之处包括,总是问些不合时宜的问题,“想要看见忍在医学上有更深的造诣,想要看见小妹妹开口,想要有朝一日鬼和人类和平相处。”他翻开了书页,“是这样没错吧”
“哎她说,”是、是的。”
“既然这样的话,就更应该跟我一起去了。”他翻页的时候还伸出单手捂住自己的嘴,“昨天睡醒后,我忽然发现自己遗忘了很多东西,而终究想起来的部分,已经了小范围内改变命运的能力。”
蝴蝶香奈惠最困扰的是,自己经常跟不上太宰治的思维跳跃速度,就譬如现在,她实在不知道太宰治在说什么,又在计划些什么。
“快点走吧。”他说,“再不走的话就跟不上他们俩了。”
万世极乐教建在深山里,当意识到自己正在走哪条路时,二子缩缩脖子,几乎要打退堂鼓。
每一个冬天,山上缺少食物的黑熊与野猪都会为寻找冬日宝贵的食物而下山,于是居住在山脚下的村镇中时不时就会有人丧命,简单的绳索圈套与板斧无力阻止饥饿黑熊前进的脚步,二子想,自己上山是去送死的。
“我、我不想去了。”她说,“我要回家。”
可僧侣打扮的男人用铁掌紧紧锢住她的手腕,口舌中吐出的狂热之语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千万不要小看神明的威力,山间的虫鸟野兽无法直视佛祖的真容,于是它们向四处逃散,免得愚气冲撞了神明,祂将自己的几滴血滴在山野小道间,为渺小的信徒指明了前进的道路,只要按照祂指引的路前行,就能畅通无阻地达到极乐世界。”
“来吧。”他强硬地说,“我们一起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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