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天空又高又远, 天色纯净,湛蓝的如同是一汪静谧的湖水。
今天国子监没有课, 几个青年聚到了翠绿浓郁处,这几个人平时都是和赵元卓玩在一块儿的, 陆吒也就是因为和赵元卓走得近, 才和这几个勋贵子弟熟悉起来。
陆吒撩起衣袍跟着其他几个勋贵席地而坐。
赵元卓往嘴里塞了口糕点, 想到身边的俊秀少年已经通过了国子监大考, 很快就要去玄字班了, 却觉得这糕点味道似乎并不如往日, 似乎品着不那么美味了。
“谁想到咱们一起玩儿的人里面,还能有人在一个月内就从黄字班升到玄字班了”
“依我看来,玄字班算的了什么,以陆兄弟的才华, 再有一个月定能进入地字班”
“哈哈,瞧着平日里那些天字班的人狂的啊,等以后陆兄弟考进了天字班后,我要好好看看那些所谓天之骄子的嘴脸,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几个平日里玩惯了的人, 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已经看到了陆吒进入天字班后的盛况了, 国子监里面授课班级按天、地、玄、黄划分, 天字班的课业最难,学子的水平也最高,黄字班的学子学问最差, 一般走关系进来的人都被分到了黄字班里。
其他几个班还好说,但天字班和黄字班确实是互相看不过眼的,天字班的人瞧不上黄字班,认为这些勋贵后代不学无术,就是应该被清楚除的蛀虫;黄字班的人同样看不上天字班的,他们心里骄傲着呢,要说往上几十年,他们的先辈可是为国家做过大贡献的,天字班那些只会嘴上厉害的书生还没出生呢
两个班级积怨已久,这次见陆吒狠狠壮了他们黄字班的声势,更是期待天字班的那些眼高于顶的书生被打脸的一天。
陆吒倒没有谦虚,“听说天字班的杨博士擅长策论,我要参加会试,策论上总感觉还差一些,倒是真想早些进入天字班跟着杨博士学习了。”
“借几位兄弟吉言了。”
“好说好说”
“哈哈”
陆吒也说着几句,便跟着笑了,这些勋贵子弟其实并不难相处,当成现代那些损友一样处着就很好了。
赵元卓也没有想到,他将陆吒引入到勋贵子弟中间,对方能这样快就和他的朋友们打成一片,好像每次该笑的时候,那些无厘头的笑话对方都能和他们笑到一起去。
偏偏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的少年,或许不应该称之为少年了,这才短短时间,赵元卓就发现对方的个子似乎又抽条了,看着身姿修长,如芝兰似玉树。
在另一处不远的绿荫下,另有有些人很不屑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和这里的学习氛围似乎格格不入一般。
“国子监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带坏了”一个蓝衣青年愤愤说道。
“田兄,慎言。”蓝海成轻飘飘地看了田明远一眼,田明远只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他们这些人是天字班的学子,成绩一向优渥,但在参加会试,真正鲤鱼跃龙门之前,也只是普通的子弟罢了,那些勋贵家的公子哥儿哪怕他们看不上眼,也万万不应该得罪的。
陆吒唇边含着一抹笑,抿了抿茶水,等到再抬眼,看到虚空中他特意时不时调出的3d地图上有小皇帝的身影出现在宫外的时候,唇畔的笑意便更深了。
他虽然要注意皇帝对他的好感度,但在当前还没有进入仕途的时候,能在小皇帝那里刷些好感,对他以后也是有利的。
而且,小皇帝的好感度也有利于他完成任务,不用特意,偶尔勾搭一下即可。
陆吒这样想着,很快找了个借口和赵元卓等人告辞了,然后简单地理了理青色的衣衫,便离开了国子监。
沿着3d地图,陆吒很快就找到了小皇帝的踪影。他见着赵允闳的时候,赵允闳正在和人斗鸡,两只鸡一红一黄,红黄的身影交替,精神抖擞地掐到了一起,时不时又不得已分开,然后全身戒备,随时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无论是赵允闳还是同赵允闳斗鸡的年轻人都很激动,围着的人也同着两人起哄。
“快呀啄它鸡将军鸡元帅”
两只鸡厮杀过程堪称惊心动魄,等到分开的时候,即使是获胜的红色鸡,全身鸡毛掉了一地,而失败的黄色鸡更是鸡身上挂了许多鲜血。
小皇帝脸上全是兴奋,他伸手一把将红色的公鸡抱到怀里,没有丝毫嫌弃模样,得意洋洋道“卿真是厉害”
卿这样的称呼虽然你有些奇怪,但这时候大家都兴奋着呢,也没有多想,说了几句话便散开了,京城里多得是这样斗鸡走狗的二世祖。
刘番正要捧着小皇帝说几句,却因为忽然看到的人而睁大了眼睛。难道他因为尽忠职守找人找了太久而出现幻觉了
可他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那边不远处正不巧看向他们这边的人,不就是小皇帝吩咐他找的少年郎吗
刘番拽了拽皇帝,小皇帝正兴奋着呢,不耐烦地瞪了刘番一眼,然后顺着刘番的视线看去,正巧和陆吒的目光缠在了一起。
对方似乎也认出他来了,赵允闳觉得周遭一切都似乎跟着变慢了,对方似乎认出了他,然后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直到对方走得近了,小皇帝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身上脸上似乎都沾了鸡毛,怀里还抱着一只鸡
虽然现在小皇帝的外表看起来实在糟糕,但秉承着伴君如伴虎的观点,陆吒脸上没有露出一星半点儿嘲讽,而是指着小皇帝怀里的鸡两人攀谈起来。
陆吒融合了这个世界原身的记忆,原身记忆中没有多少学问,但关于如何玩乐如何斗鸡遛狗斗蟋蟀的记忆,却懂得不少。
虽然陆吒完全不清楚这其中的乐趣在哪里,但并不妨碍他利用这些,和小皇帝相交了。
小皇帝看着眼前这清风朗月一样的人,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了。
晕乎乎的脑袋慢腾腾地闪过几个念头,先是觉得他们彼此真的很有缘分,到慢慢觉得对方居然连斗鸡都会,果然是和朕一样出色无所不能的人,再到慢慢觉得,他好像会玩儿的东西比朕还要多啊
不愧是朕喜欢欣赏的人
“糟了”陆吒见说的差不多了,忽然皱着眉头,眉峰聚拢起,让人只想将这眉峰抚平了。
“什么糟了”赵允闳问。
“我是出来买书的,没想到说的兴起了,忘记国子监一月就这一日假,”陆吒声音懊恼道“只得就此和兄台别过了。”
分别后,陆吒真的去书店逛了一圈,他最后买了两本书,才拿着新买的书卷返回国子监了。
而皇宫里,得到了消息的赵允闳挥挥手让人退下,“没想到,他真的是国子监的学生。”
赵允闳不爱读书,他父皇深爱他母后,没有后宫佳丽三千,而是只有他母后一个人,父皇和母后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自然是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赵允闳不喜读书,他父皇和母后管不了了,也就由着他不读书。
赵允闳的学问也就能看懂奏折,再高深点的,就做不到了。
也因此,赵允闳很崇拜读书人,特别是学问顶尖的读书人。
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赵允闳神色纠结道“朕记得国子监有不少皇亲国戚的,他,他不会是宗室子弟罢”
知道小皇帝在担忧什么,刘番讨好的说道“这,奴才这就去着人查,很快就能查到了,要奴才说,那人肯定不是皇亲国戚,奴才也见过不少皇家人了,要真有这么一号人,奴才这脑袋哪能没丝毫印象呢”
刘番动作迅速,很快就将在国子监读书的士子们资料弄到了手中,再着人问过监丞,拿到了学子们的出行记录,很快就确定了他要找的人的身份。
按理说这调查到了这里,知道了这人姓名便也够了,但刘番能在皇帝面前伺候,能得小皇帝喜欢,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他着人深入挖掘下去,势必要将人查个透透彻彻不可。
等到又过了些时日,刘番看到沈臻廷,不,现在应该叫做陆臻廷的资料后,也不得不为这人复杂的人生经历而惊叹了。
这复杂经历不就是摆明了在小皇帝面前的谈资吗
刘番一路小跑着,将这结果绘声绘色的说给小皇帝听,末了,又道“咱家没想到,那样温柔和煦的公子,竟然有这样的过去,让咱家想到了咱家小时候吃不上饭,哎哟,那日子啊,别说多难熬了”
赵允闳正心疼着呢,忽然被刘番逗笑了,“你能和陆臻廷比陆臻廷是正经的读书人,还是南直隶的解元,就算是朕,陆臻廷也只比朕差上那么一点儿了。”
刘番嘻嘻赔笑,但心中却颇有些不赞同,南直隶的解元多厉害陛下心里没数么陛下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完,能和陆臻廷这个解元比就是他看过的书也可能比陛下还要多些呢。
但这样的话他自然是不敢说的,刘番心中骄傲了一瞬,面上始终保持着对陛下敬仰如滔滔江水的姿态。
另一边,陆吒握着笔,有些茫然地听着好感度面板传来的叮叮叮好感度不断上涨的声音,他还希望小皇帝对他的好感度能保持在一个比较安全的数值上呢,不知道小皇帝自己又脑补了什么,怎么没多久过去,好感度就涨到了七十几了
但他很快将这些纷繁的情绪压下去。
陆吒抿了抿唇,继续答题。
这一次,不出意外,陆吒果然在其他学子又是惊讶又是佩服的目光中,从玄字班升到了地字班。
而之后的时间里,他又和小皇帝偶遇了几次,当然这几次都不是他主动找上小皇帝的,而是小皇帝只要知道他出国子监了,就从皇宫内偷跑出来。
陆吒知道小皇帝的身份,也不是真的打算跟着小皇帝每次出宫都是玩乐的,他费尽心思接近小皇帝,还不是为了将来能得到皇帝的重用
所以,更多的时候,陆吒是想要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
就这样,时间恍惚如流水一般,陆吒终于从最低等级的黄字班升到了难度最高的天字班。
一开始,陆吒刚刚到天字班的时候,天字班的学子们大多对他抱着莫名的敌意,但等到后来,就连最难相处的杨博士提到陆臻廷的时候,都难得有了笑脸,而其他几位博士更是在每日其他学子们交上了文章后,拿着陆吒的文章当做范文一样点评,他们就算是开始的时候有再多的不服气,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也只剩下满满的佩服二字了。
何况,这人不只是有才华,气质谈吐模样无一不是万里挑一,世人都是爱容貌的,就连朝堂上的诸位阁老,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相貌堂堂之辈
要是哪个举子容貌上有缺陷,更是参加不了考试,和科举之途无缘了。
而这样有容貌有气度有才华的人,却又这样努力,近乎手不释卷的,天字班学子被刺激的厉害,简直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了。
然而就是这样努力,众人和对方的差距似乎越来越大。
他们辛苦说不出出处的文章释义,对方可以一字不差的背诵而出,甚至连哪一本书哪一篇出自第几页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有些天才生来就是令人绝望的。
越是明白陆臻廷的优秀,这些天之骄子们越是自发的聚集在陆臻廷周围。
学而优则仕。而他们眼里,无疑陆臻廷就是最优的那一个人。
这样的人是注定会榜上有名的。
在这样的氛围中,很快就到了即将要举行会试的时候。
杨博士站在天字班案牍前,看着这些傲气的学子们,似乎也想到了当年自己科举的时候。他神色复杂,等到将会试需要注意的问题尽数都交代清楚了,才道“多余的话,老夫也不消说了,你们尽力作答就是,只望你们能记得,不要辜负了十年寒窗苦读。”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杨博士拍着手,有节奏的跟着拍手的声音和着,“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杨博士声音猛地拔高,像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科考的时候一样,感情也越发充沛“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杨博士的声音极富有感染力,等到后来念着念着,因为声音太过激动了,嗓子也有了些嘶哑。
陆吒也似乎和其他的学生一样,被这样的情绪挑动了,他们一无所有,如果想要,就去学,学的比其余人都好,就什么都有了。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天字班上传来学子们跟着附和的声音,这声音又年轻又热烈,“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反复念了几遍众人似乎仍觉得意犹未尽,又有人大声念到“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很快有学子跟着应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一声声劝人勤学的诗歌声浪传了出去,像是鼓噪着少年人的热情一样。
声音一直传到了其他的学舍,如地字班玄字班黄字班,有人忍不住往天字班看去,这马上就要会试了,天字班的学子们怕不是集体发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就不写出整首诗歌了,怕字数多,就写在作话里不占字数,大家看一下吧。希望所有还是学生的小天使们要好好读书哦,虽然现在不是那样学而优则仕的时代,但读着这样的诗,写着古代科举文章,确实让人感触很深。
文章里面的内容摘自神童诗和劝学诗哈,下面是神童诗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