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琼什么兔”
琼枝玉兔
只要一闭上眼, 舒凫就能回想起藏木林中铺天盖地的兔群, 白皑皑一大片宛如雪崩,带着吞天沃日的气势灭顶而来。
每一只雪球似的小兔子,都有一口白森森的铁齿钢牙,能够轻而易举地撕裂皮肉, 嚼碎骨头。
在这场雪崩中,每一片雪花的边缘都锋利无比, 仿佛天降飞刀。
“琼枝玉兔啊”
小熊猫以为她没听说过, 热情洋溢地解释道,“据说他们这一族妖丁兴旺,遍布五湖四海,动辄白花花一片,就跟北方下大雪似的。我从小就上了山, 也没见过那场面。”
舒凫你没见过,但我见过啊。
小熊猫又道“二师姐是族长幺女,只要她放出一枚传讯烟花,不出一盏茶功夫, 就会有两万个兄弟姐妹赶到山下。厉害吧”
舒凫“”
对不起, 这不是中国版白雪公主。
这可能是黑童话版的。
在这一刻,她忍不住真心实意地感到怀疑
我这么菜,当真配得上如此硬核的师门吗
不过此时此刻,身世成谜的美人鱼师兄也好, 一通电话两万个兄弟的玉兔师姐也好, 对于舒凫而言, 都还是十分遥远的存在。
横亘于她面前的,依然是九华宗的入门试炼,以及“天鸡”、“天犬”这一对叉烧真人。
既然决定要做,就不能让人看扁。
与各路妖魔侃过一通大山之后,舒凫听从他们的建议,独自登上湖心画舫,在船头盘膝而坐,闭上眼专注地调理内息。
根据他们的说法,这艘小船的位置和材质特殊,是江雪声精心选定,具有让修炼事半功倍的效果,修为越低越有效,所以每次都是新人专属。众同门文明礼让,兄友弟恭,一派和谐景象。
“”
舒凫刚一闭上眼,便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流遍全身。
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温暖春日,将整个人浸泡在清凉的山涧里,任由溪水沁入肌肤。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打开,每一处关节、每一条肌肉都充分地放松舒展。每一道筋络和血脉里,都汩汩流淌着清泉一般纯净温和的灵力。
一言以蔽之,爽到升天。
好嗨哦,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舒凫穿越后第一次修炼上头,也不知道节制,爽着爽着,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入了个定,头一回体验到“物我两忘”的玄妙境界。
s因为舒凫全凭本能操作,从她的角度来看,差不多就是坐着睡了一觉。
当舒凫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星垂平野,月上中天。
周围依然是摇光峰的安详夜景,她依然坐在船头,只不过上半身已经放平,触手一片柔软温热,似乎是趴在了什么活物身上。
“咦”
舒凫一惊之下,下意识地试图起身,后脑勺却被人轻轻按住,熟悉的带笑嗓音从她头顶飘落
“你倒性急。做师父的还没来,便想着自己突破了。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没了用处”
“”
舒凫辨认出江雪声的声音,心绪稍微平复,但仍然觉得自己的姿势有点问题,“先生,我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
江雪声轻描淡写地道,“你趴在如漪身上的时候,似乎也没计较过这个。”
舒凫“”
柳如漪是鹅,你是吗
“好了,不逗你了。”
江雪声无声地展眉笑了一笑,拢着她后脑勺的手轻轻一拍,“我刚一回来,就看见你坐在船头上往下倒,想来是自己入定了。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也不怕一头栽入寒潭里我捡回来这么几个,你一个孱弱的人族,倒是比鸿鹄还心大。”
说到这里,江雪声有心松手,指尖却被舒凫睡得毛糙糙、乱蓬蓬的长发缠住,硬扯难免会弄疼她,一时间不好挣脱。
他也不甚在意,顺势将纤长的手指埋入她发间,缓慢地,柔和地,装作不经意地自上而下梳落。
“说起来,自打你到了摇光峰,我还没有为你接过风。”
他口中这么说着,凝目沉思片刻,忽然将舒凫咸鱼似的翻了个面,伸手拨开她额前刘海,指尖轻轻一点少女光洁的额头。
舒凫只觉得眉间一凉,像是一片雪花飘落,转瞬间就在肌肤的热量中融化了。
“先生刚才那是”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他。
江雪声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稍微放大了一些你的五感。现在,你应该可以听见了。”
“听见什么”
舒凫不明就里,有些笨拙地撑起半边身子,想要从这个便宜师父手上挣脱出来。
这一次江雪声没再阻拦,只是半眯着眼笑微微地看她,说不出的安详和煦,仿佛在看一株拼命抽枝长叶的小树苗,神色几乎是温和的。
舒凫在他温和的注视下直起身来,正坐,扭头,然后一眼撞进满天满地的璀璨星光里。
“”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浩渺苍茫的夜色中,水中有繁星闪耀,天上有珠玉落盘,一时间美得让人呼吸停摆。
就在这片星汉灿烂的天水之间,舒凫听见一缕若有似无的歌声传来。
那是个优美的男声,音色清亮而富有穿透力,声振林木,响遏行云,拖着一道悠长的、百转千回的尾音,有如山风穿林拂叶的残响。
“那是你三师兄,司非。”
江雪声含笑道,“鲛人善于歌唱,却极少开口。即便是我,也只有在星光明亮的夜里,才能偶尔听见一次。这是你在摇光峰度过的第一晚,运气不错。”
看不出来啊。
这师门一个弹琴,一个弹竖琴,竟然还有一个专业主唱。
舒凫心中这么想着,索性向船舷上一靠,与江雪声肩并肩坐着,在友谊的小船上听师兄飙歌。
没听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