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妍带着狐疑坐在妆奁前, 看着素芸利索地梳了一个男子的发髻,这个时候还不忘臭美。
她指着玳瑁盒内略小一号的莲花玉冠, “戴这个。”
身旁坐着的慕容珺睃了眼,咦了一声,“陛下好像也有个相同的发冠, 这是赐给了娘娘”
“是么”少女装傻道“为何我没印象了。”
其实慕容珺说的没错, 狗男人的确也有一个类似的。
爱美之人都爱收藏各种首饰衣袍,在侯府时,她曾通过话本里的描述,琢磨出时下少年郎君喜欢的发冠样式,还特意画了图去琼瑰定了一套冠簪,送给阿弟当生辰礼。
那枚簪子带有一排短流苏,阿弟最初佩戴那几日, 总能受到宗学中同窗的询问。
还有个人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买去,阿弟虽然不敢卖, 还暗中心疼了好几日。
她头上的玉冠也是她自己画了样式定做而得, 又随着陪嫁来到了皇宫。那日见慕容策佩戴莲花冠,穿着天青色的水色纱道袍,行走间犹如降落凡间的谪仙,这才提醒着她,自己也有一套类似的冠饰。
素芸拿出两套男子衣袍,“娘娘,您入宫时只带了两套,这”
王徽妍歪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见她频繁看那套宝蓝色的,笑了笑命道“我穿这套荼白色。”
慕容珺换上衣袍后,满意地原地转了一圈,“侯府的绣娘手艺这般巧妙,可惜了我都没有地方去买。”
少女心说,那是我自己缝制的,你当然没有地方去买。
她又被拉着并肩站在镜前,行了一个叉手礼“兄台,请多关照。”相互笑了起来。又被慕容珺伸手勾住腰间的蹀躞带,向殿外走去。
少女捏住她的手腕,试图将她的手从自己的细腰旁拿出,不满地命道“长姊,我可不是裴宣,莫要拉拉扯扯的让人见了笑话”
她路过桌几,见还有几块炙肉没吃完,还未等她想好如何处理,就被慕容珺拉着向殿外走去。
“等等。你在殿外等我半炷香的时间。”她想了想,还是选择转身跑回了寝殿,拿起象牙箸拈起一片片早已凉掉的炙肉,醮了蜂蜜放入口中。
有些可惜不如趁热吃美味,但是又怕慕容策回来后看到炙肉剩下了心中不快,只得努力吃完。
慕容珺抱胸靠在寝殿门口,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看这样子,陛下总算快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王徽妍将最后一块醮着蜂蜜全部吃完,口中腻到不行,匆匆拿了两颗甘梅子放入口中,这才对上慕容珺打量她的目光。
她捋着耳边的碎发匆匆走来,欲盖弥彰道“我有些饿了,想着过会子走路,怕没有力气。”
慕容珺并未想要戳穿她,示意她跟上,两个
人上了一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出了皇城向常乐坊行去。
王徽妍见她至今未问萧萦心的病情,想着兴许是从慕容策那里得知了一切,便没再提起。有些担忧地问“长姊莫要逗我,陛下真的让你带我出来治病”为何她心中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慕容珺看着她,想起了慕容策方才的叮嘱。
其实从两仪殿出来后,她明明想着先找个借口带她出去,再假意让她陪着自己去看病,顺便也让名医为她诊脉一番。可是看见她不知为何就直接说了出来,也许是不愿再欺骗她的缘故
她只好点点头,强颜欢笑道“陛下希望你身子康健,至于他有什么目的,我就不知道了。”
王徽妍哼了一声:“想一出是一出。”想起太医说的话,他为何得知自己身体寒凉,难道趁自己入睡后做了些什么
少女脸色腾地红了,赶忙掀开车帷看向外头。
马车“嘚嘚”下了御道,向坊内疾驰而去。快到了午时,街边的店铺站着吆喝的茶博士,每个人的唱腔都不一样,却都有一套招揽客人的招数。
倏地一个挺拔的身影打马而过,迎着风将他的襕袖吹得鼓胀起来。那人发簪上的流苏好生眼熟,却因为头上戴着斗笠,只瞧见刚毅的下颌,是那般熟悉。
马车跑的并不算慢,长姊坐在车内,她又不能将头探出车窗外,只得靠在隐囊上喃喃道“他怎会出现在上京,一定是我看错了。”
慕容珺见她心事重重,担心她害怕自己的身体,故意提到了美食“过会子我带你去柳泉居吃酒听书。什么琥珀白果,香脆炒兔,蟹黄蟹肉卷和西江料,托你的福,全部都要吃一遍。”
王徽妍悄悄吞咽了下,狡黠一笑“反正我什么都没听见,有吃的我就吃,我也分辨不出来吃进嘴里的是何物。”路过道政坊时,她想起了李五娘,忍不住八卦道“长姊,陛下早年可有心仪之人”
慕容清致的眼光好歹是正常的,萧萦心的长相和身材自然是没得挑。李五娘是个什么鬼为何兄弟之间的审美差距这般大。
“你别说,还真有早年不早年不好说,心仪的人是有的。”
少女难得见她这般正经,哦了一声,“是谁”
慕容珺摊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看着她的脸渐渐涌上一抹霞色,表情从期待变成了羞恼,面上终于绷不住,笑的肆无忌惮。
“别闹”王徽妍赶忙解释“我是想知道他喜欢哪个类型,为他纳妃时也好投其所好不是。崔念窈如何”
慕容珺撇撇嘴“她啊,仗着陛下曾在秦王账下带了几年兵,总觉得自己能趁机入了慕容氏的玉牒。当年陛下还是信王时,她就一副志在必得的势头,可惜了太后并不喜她。”
王
徽妍惊讶道“太后不喜”能对儿子所有助益的,难道不都在喜欢的行列么。
“对呀,哪像你小嘴儿多甜,又盛名在外。这么快就俘获了陛下母子的欢心。”
慕容珺成功躲过对面扔过来的靠枕。想起当初太后不喜陛下与秦王走动频繁。
为陛下选妇时,先皇曾提起要立崔家女,陛下当时并未拒绝,应是考虑到秦王的势力能对他有所助益。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被太后强压下来,一夜之间换了王氏女。
慕容珺看了她一眼,未免她多心,这件事自然是不能告诉她的。
听得随从说容宅已到,两个人略整理衣襟后下了马车。
少女见慕容珺熟门熟路地迈入府内,时不时逗弄着廊下的画眉。下人们面上的表情也像是习以为常,不禁感慨她交友甚广,忍不住羡慕她的自由。
只不过这名神医架子如此之大,长公主都不亲自出来迎接,还真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这套庭院坐落在皇宫东侧,是贵族及官吏的居住区。她环顾四周,通过厢房的间数判断应该只有三进,若不是祖屋,凭借行医想要买下这套庭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刚走至正堂内院,就听到一名女子的声音,清冷之中不带有一丝感情,“红相公今日若输了,断药。”待少女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襕之人,头戴同色帽巾,站在竹栏之外指指点点。
“九爷,好兴致。”慕容珺走上前去和那人寒暄着。
王徽妍跟在身后走近了一瞧,原来是红毛黑羽和一直黑毛白羽的斗鸡在吃粟米。
九爷明明是个中年女子,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医她心里啼笑皆非,还真是长了见识。
“长公主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容九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绢帕,擦了擦手,径自去竹亭内就坐饮茶。
慕容珺见她如此怠慢也不恼,拉着王徽妍的衣袖也去了亭中。
“来找你自然是诊脉,老规矩。”她示意内侍将一盒子金饼送上。
容九放下茶盏轻蔑一笑,“你么都说了你想受孕要看你男人愿不愿意。”
“不是我,是她要诊脉。”慕容珺恼恨她说话一向不留情面,担心她过会子穿帮,趁着王徽妍尴尬地转头不断地向容九使眼色。
“放上来。”竹几上摆放着脉枕,容九抬手示意王徽妍露出腕部。
“大夫,我是否有寒症”王徽妍并不关心受孕,倒是想听听关于寒症的解答。
容九闭目片刻,倏地睁眼,“此寒症非彼寒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