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妍看着一身玄衣的慕容策, 骑着雪兔风驰电掣般追上了红衣女子,两个人骑马的身影看起来是那般登对。
她不由得在脑中刻画一幅场景。
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 身穿铠甲的慕容策骑着雪兔, 冲入被敌军包围的崔念窈身旁护着她。
男人手持太阿剑, 横扫一众敌军的长矛突袭,怕她受伤, 甘愿将背脊对着敌人, 将她护在怀中。
原来真正的举案齐眉,不是因为空有美貌,也不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道,而是相濡以沫的默契,做一对儿心有灵犀的灵魂伴侣。
“阿姊”王徽文见她眸中黯淡无光, 怔怔看着陛下离去的方向,不由得心急起来, “你学学母亲, 家中姬妾从不多看一眼, 她们身份低下, 岂配你去在意”
王徽妍低头踢着脚边的碎石, 笑笑“阿弟送我一程,我还有事, 耽误不得。”她艰难拉住缰绳, 想要踩住脚蹬爬上马儿,却因手上力道不足,失败了。
王徽文见状, 上前一步托起她,帮助她上了马。拉住缰绳,乖顺地帮她牵着马儿向大帐走去。
“回去后,莫要在母亲面前多话。”王徽妍担心地看了眼幼弟,知道他一向大嘴巴,怕他多嘴惹事,“另外,秦王的话不可信,不许去。”
“阿姊,”王徽文将手中的草杆放入口中,玩世不恭地嚼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姐夫未见得多信任他,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事儿还少么。”
少女看向远处的大帐,听得他调侃“等若干年以后,我要是有了军功,一定不让姐夫忌惮我。我还要为我的大外甥鞍前马后跑腿儿呢。”
她翻了翻白眼“你这嘴里没把门的习惯什么时候改了,再说去军中历练的事儿。”
姐弟两个见距离大帐越来越近,默契的不再说话。
秦王正在悠闲地坐在帐外,观看者下属们比试箭法。大老远见皇后独自回来,心中暗暗称赞女儿聪明睿智,又热情似火,定能另陛下无法抗拒。
他起身拱手“看来娘娘不喜狩猎,还请入座歇歇。”叹了一口气笑道“小女就是被臣惯坏了,从小当男儿养大,竟然养成了叛逆的性子,日后还望娘娘多多包涵。”
“秦王莫要妄自菲薄,”王徽妍含笑回应“郡主性子直爽,不拘小节。本宫从未见识过这般女子,觉得颇有意思。本宫还有事,先回了,秦王自便。”
她才懒得听他话里话外的暗示,低头看向王徽文,“送本宫回农庄。”
吴六一深感不妙,拱手笑道“世子被陛下宣召,不得擅自离开。不若奴婢护送娘娘回农庄。”这陛下心尖上的人,他若不盯紧了,要是出了纰漏,回去擎等着被骂。
太监向秦王和世子拱手作揖,见皇后并无
意见,接过王徽文的缰绳,牵马向农庄走去。
“郡主经常上战场么”王徽妍骑在马上,想了几百种问话的方式,终究选了一个看似与慕容策无关的话题。
吴六一及时嗅到了令他感兴趣的味道,赶忙说道“当年奴婢随着陛下在军中时,郡主经常旁听将领议事,多次要求追随陛下,都被陛下拒绝了。不过”
他满意地接收到皇后询问的目光,说道“郡主曾经救过陛下。当年陛下身中十七刀,是郡主不眠不休去山上寻找很罕见的高山止血草,这才退了热。”
这件事他并未夸大,当时若不是那几株止血草,陛下至少还要高热几日。
少女淡淡一笑“既如此,陛下御极后为何不迎娶郡主”这般深情,他难道看不出来么。
“太后不喜郡主,奴婢至今没想明白是为何。”吴六一偷偷觑了眼骑在马上悠闲赏景的女人,嘿嘿一笑“主要还是因为陛下不喜,不然也不会如此依从太后娘娘。”
“陛下仁孝是出了名的。”王徽妍想起了慕容珺也曾说太后不喜崔念窈,不过,这女人没白等,机会这不就来了,她趁此机会问道“陛下要选秀,既然郡主与陛下有情,不若将她添加到名单内”
吴六一期待的脸渐渐垮塌下去,不都说女人善妒么他都如此下猛药了,皇后怎得还一副贤后的表现。
他才不会认同将郡主添加到选秀名单内,陛下若知晓,还不得活剥了他。
赶忙笑着摆手“选秀之事奴婢不敢妄言。郡主身份特殊,若陛下有意直接下旨便是,又何必大动干戈,走选秀这条路。”
少女颔首,“你说的不无道理,也许今日就有了结果。”
吴六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敢问。
怪不得帝后二人共乘离开,却是她一人回来。
原来是被郡主截了胡。
宫里若是又来了一个崔念窈,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
王徽妍没再问下去。
该了解的,都了解了。
“命人送本宫去道政坊与长公主汇合。”王徽妍提袍上了马车。
她摸了摸头上的莲花玉冠,趴在桌几上自嘲地想,作为发妻,总是要适应夫君身边新人不断,更何况还是天家,麻木了也就不再别扭。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她的初心呢
随着马儿的嘶鸣,马车疯狂向前跑动起来。
被惊醒的人急忙扶住窗棱,闭着眼感受着剧烈地颠簸,身子不断从座子上弹起落下。
听得急促的马蹄声,从车前飞驰而过,随后在马儿再次嘶鸣之下,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乔装的侍卫在帘外焦急说道“夫人,马车坏了,您可有事”
王徽妍摸着撞疼的额头,懊恼地想,为何每次出来都会遇到马车坏了的事,说了句“无事。
”下了车站在路边,无奈地看着众人修车。抬手遮眼看了看毒日头,暗自哀叹,上次还有长姊在,如今素芸她们也不在,更显得她形单影只。
她甚至恐惧地想,若此时遇到坏人将她劫走,也不知慕容策会不会救她。狗男人现在正在与其他女人玩追逐游戏,哪有闲工夫管她。
片刻后,官道上出现一辆马车,超过他们后缓缓停在了附近。
少女不由得后退几步,警觉地距离侍卫们近一些。
“庆叔,去看看他们的马车。”随着饱含笑意的声音响起,从车上下来一名郎君。
他头上只簪了一枚玉簪,清隽的脸上微有病容,身着天青色文士袍,看上去像个书生。
驾车的老奴应了一声,带着两名仆人去与侍卫攀谈起来。
侍卫长起初不愿与陌生人搭讪,见老奴像是很有经验,并且主动蹲下去检查了车辕,听得他说“郎君莫要担心,车辕只是变形,还有得救。奴车上有家伙,需要耗费一个时辰才能修好。”心中也没有了成算。
他只得看向皇后“夫人,奴方才派人返回农庄调度马车,来回间也需一个时辰。”
青袍郎君往前走了几步,指着自己的马车说道“吾要回城,若夫人不嫌弃,吾可以将马车让出来。”
王徽妍复又看了他一眼,沉吟道“这怎么使得。”若一个时辰修好,再驱车回城,还要泡药浴后回宫,的确有些晚了。
侍卫长见她并未拒绝,拱手说道“请贵人报上府邸所在何处,待小人将主母送回后再驱车前往贵府道谢。”
他哪里敢让皇后在这荒郊野外滞留太久,见这位郎君主动提出,虽然有些担忧,想来自己人那么多,他却只有两名仆人,成不了事。
青袍郎君拱手回礼“鄙姓孟,壮士不必多礼,”他虚指书童的马匹笑道“吾骑马随行,不必那样麻烦。”
“多谢孟家郎君。”王徽妍微微颔首,看着侍卫将车内车外逐一检查一番,点了点头,这才登上了马车。
看着车厢内的书架,她惊呆了。
这间并不奢华的车厢内,摆放了一个小书案,博山炉内燃的是沉水香。
车窗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像是长了天眼那般说道“夫人可随意翻阅书籍消遣。”
王徽妍看着满书架的话本,看着书封熟悉的包线,像是阿弟经常给她买的那家所出,真是勾起了她的馋虫。
想到她只是一名借车之人,又与这位孟姓郎君不熟,并不好随意翻看人家的物品。
为了避嫌,也并未回话。只是默默跻坐在桌前思索着明日选秀,如何筛选。
“不知夫人有没有听说,如今贵女们纷纷在家中纺织。孟某家中刚好经商,也想进一批纺车,不知这股风气从哪里传出,是否能长久”
王徽妍猛
然看向车帘,好似感到那人灼灼的目光,也看向此处。
她更加不想出声,恐惧逐渐在心中蔓延,她只想着赶紧入城,离开这辆马车。
半个时辰后,马车突然被一名小厮模样的人拦下,向侍卫长拱手道“壮士,郎君命小的前来迎接夫人。”
侍卫长打马上前询道“你是何人”
“郎君说,夫人看到这枚信物便知。”小厮将玉佩交给侍卫长。
王徽妍早已听到,她见车帘一动,侍卫长将玉佩呈了上来,低声询道“夫人”
少女神情一松,顺手将玉佩挂在腰间,下了马车向青袍男人致谢“多谢孟家郎君相帮,告辞。”
“孟某很荣幸,夫人慢走。”他看着那一抹俏丽的身影在众人的陪同下,快步向官道旁的马车走去,眯着眼眸下令“派人盯着车上的男人。”
“夫人”侍卫长见她要登上马车,犹豫间还是想要问一句。
王徽妍顿了顿,转身低声说道“此事我会亲自向夫君解释,你莫要担心。”随即钻入了马车内。
“果然是你命他们去道政坊容府。”少女跻坐后,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见他头上依旧是那枚带流苏的簪子,笑道“表哥你总戴一枚簪子,就不腻么一转眼都三载了,早就不流行了。回来我再送你更好的。”
郑行俭转头交代驾车小厮,随后笑笑“公务繁忙,来不及想这些穿戴上的事。”
他担忧地问道“方才那人你认识”
王徽妍双手支着头,打量着他,“我说你怎得好心来接我,原来是在抓猎物”她嘶了一声,“不认识,这人我总觉得很奇怪,他像是识得我,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现在想想更加的后怕
郑行俭见她如此聪慧,只得进一步问道“他说了什么”
少女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不过我都没回应,也许这是巧合”
“这件事,你不必再想。容府是何处,陛下可知”
王徽妍只得说了实话,“长公主为我找了一个名医,我去泡药浴。”
郑行俭为她斟茶,猛然抬头看向她,“你哪里不舒服”
“寒症。”她假装饮茶,不愿再说。
郑行俭顿了顿,还是问了句“陛下知道么”
“为何不让太医为你诊治”
王徽妍摇摇头,“许是容大夫医术更加高超。”见他一脸担忧,赶忙安抚:“哎呀我无事,今日还曾尝试骑马呢。”本想向他炫耀,可是想到后来的事,她嘴角渐渐回落,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郑行俭拧眉斥道“你从马上摔下来的事没有告诉陛下么”说到这件事他就自责,要不是他不禁央求,她也不会受伤,还将头摔破了。
“都过去了那么久,我早就不疼了。”少女抬手想要撩起额间的碎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