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 程颐身体腾空一股疾风凭空袭来,将他牢牢控制在半空里,他失声尖叫,只看到疾风那边苏衔冷然而笑, 几分邪意将他衬得形容鬼魅。
“阿苔”程颐还想去抓谢云苔,谢云苔静下心, 蹲身环过有些受惊的苏婧“走, 我们回房喝个热牛乳,好不好”
她的声音止不住地有点轻颤, 但苏婧乖巧地点点头,她便还是定住心神,若无其事地带她回房去了, 没再多看程颐一眼。
往事不堪回首, 尽快了结才是最好的。
谁若觉得她残忍也不要紧, 她自己清楚在她与程颐之间最先做恶人的并不是她。
没过太久,外面的声音淡去, 归于安寂。苏衔从容地进了屋来, 张口就问“热牛乳还有吗我也要喝”
“有的。”谢云苔起身,拎起小炉上的盛着热牛乳的小铜壶给他倒了一碗, 他侧首,就看到她的手在颤。
谢云苔强自平心静气, 忽而被人从背后一揽,不由打颤,牛乳险些倾出来, 但被背后的罪魁祸首及时扶住。
“难过吗”他拢着她,俯首吻着她的额头轻问。
她想想,摇头“没什么可难过的。”
为了那么个人,她只觉得难过都不值得。
“难过可以说哦。”他低笑着引诱她,“哭也可以的。”
“真的没事。”她反倒笑了,在他怀里回过身,手中的碗一举,“喏,快喝。”
苏衔挑眉,将碗接过去,抿了口。牛乳里加了少许的糖,鲜香之余渗了甜味,丝丝缕缕缠绕舌上。
他一壁品着甜味一壁打量她的神情,不太拿得准她的心情,又道“你要是难过,我会好好哄你的啊。”
谢云苔毫不留情地翻了下眼睛“我才不像你呢”
言毕她就踱向了苏婧,伸手“来,抱抱”
“”苏衔受挫,神情阴郁。
什么叫“才不像他”他为了她好,她还笑话上他了
再看看阿婧,心里更气为什么抱她不抱他他没阿婧可爱么
的确是没阿婧可爱。
怅然一叹,苏衔认命地坐到旁边去,眼巴巴地看着她将苏婧抱在膝头又搂又亲。
谢云苔在他的注视下佯作冷静真是的,这人又来了。堂堂丞相跟个小孩子争风吃醋,也不觉得羞
她曾暗自揶揄他幼稚,阿婧四岁他三岁。如今阿婧五岁了,他还三岁
不多时,年关翻过。天气冷到极处又渐渐转暖,柳梢抽出嫩芽,花枝绽出新苞。京中有到了做新衣的时候,谢云苔的衣裙照例有绣娘来给她量,她趁机同绣娘讨了两匹布,自己也动手做了起来。
布料颜色深沉,显然是男装所用。苏衔下朝进屋一眼看到,目光停了一瞬“给我做的吗”说完就径自反应过来,“哦,给咱爹。”
他记得的,入冬的时候她就亲自给谢长远做过冬衣,盼着父亲回来,只是没能等到,现在这身自然也是给谢长远做的。
塞外的战事已近尾声,想来不过多时大军就能班师回朝,这新衣能送到谢长远手里了。
“唉”苏衔在罗汉床上仰面躺下去,酸溜溜道,“有人念着真好啊”
谢云苔翻翻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去声讨“你能不能别总这样拈酸吃醋”
“我不能”他耍赖地翻身抱过软枕,手长腿长,给了她一个巨大个的委屈。谢云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绷了一会儿,哧地笑出来。
“好啦”她小声,“你的我都裁好了。等给爹爹的也裁好,我先缝你的还不行”
“嗯”苏衔翻身坐起来,眯起的双眼变得狭长,带着一种深沉的不信任,“你唬我的吧”
说得好像她总欺负他一样
谢云苔一瞪,转身接着裁衣服去了。
苏衔僵坐了会儿,喜悦在心头漫开。这种喜悦上次出现是他从重伤中醒来,看见旁边有个傻子哭唧唧地怕他死。
有人念着真好。
咂一咂嘴,他罕见地大度“先给咱爹做。”
谢云苔眼帘抬了抬,又低下“谁是你爹了,不许瞎叫”
“早晚的事。”他没脸没皮得行云流水,“等大军回朝我就提亲”说着又有几分紧张,“谢云苔你会答应吧”
谢云苔抿一抿唇,只问“倘若我爹不答应呢”
苏衔眉心微跳“你先说你愿不愿意。”
她缄默不言。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之前的几个月,她仿佛在自暴自弃醉生梦死,但现下大军回朝的日子一日日近了,她心里愈发地乱,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
理智来说,她仍觉得自己嫁他不妥,因为他一旦变心她毫无退路。他这样的身份,就是纳个妾怕是都要比她出身更高,给他当正妻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心动起来,理智什么都不是。
闷了半晌,谢云苔呢喃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能让我爹点头,我没什么不愿意的。”
“这是你说的啊”苏衔长松口气。
她认真点头“嗯,我说的。”
二月初二,龙抬头。
关外的又一场厮杀进入尾声,血腥味延绵数里,喊杀声渐渐淡去,伤兵的惨叫与呻吟却久久不散。
几位将军在营帐间踱了一圈,紧锁地眉头久违地舒展开来他们原都以为还要再打上几仗,朝中却突然传来了消息,敌军降书已送至京中,大军即可班师回朝。
消息一经播散,敌军迅速溃败。只还有两股骑兵不肯投降,负隅顽抗,但汗王已不肯多管,任凭大恒派兵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