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昭进了屋内, 皱起眉头, 桌上摆了一个酒坛子, 被褥整齐并没有躺过的痕迹。
荀知简的气质文雅清贵, 即使看起来有些憔悴, 也是如同皎皎月华般的人物。他为赵昭斟茶, 眉眼温和“臣没想到陛下会来。”
赵昭坐下,微微抬眼,说道“荀卿,你根本没病。给寡人一个解释。”
荀知简看着陛下不悦的神色, 心中一沉,试探地说道“臣是心疾。”
赵昭皱眉,从方才就觉得蹊跷的迹象都指向了一个可能。但是这种可能实在不是赵昭愿意看见的,她不愿多想,冷声道“心疾就去找太医治病, 不要讳疾忌医。”
荀知简被赵昭训诫后,眼眸中的光彩渐渐消失。他深知这是自己唯一一次向陛下陈明心迹的时候,干脆伏跪于地, 是请罪, 也是吐露心迹, 他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仰起俊美的脸庞望向赵昭, 缓声道“臣有疾,疾在陛下,望陛下而怦然心动。辗转反侧, 寤寐思服。”
赵昭静默在原地,她说道“荀卿喝醉了。”
赵昭起身离开。
荀知简望着陛下离去的背影,眼神绝望,闭目,失声落泪。
赵昭沿着长廊沉默地走着,走廊尽头,荀太傅拱手一揖“知简年少慕艾,一番情思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恕他的罪过。”
赵昭停住脚步,青色的常服让赵昭看起来比穿着黑色朝服、戴着九珠冠冕的时候亲近些,但无论服饰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这是大楚的天子。
赵昭抬眼看向荀太傅,白皙如玉的脸庞上神情冷淡,她说道“太傅的面子寡人自然是要给的。但是,太傅更该劝珍惜前程,国朝尚有百姓饿殍于道,偏僻之地更有溺死女婴之事,教化百姓任重而道远,荀卿何不思报国,偏要同寡人有其他的牵扯。”
荀太傅为难道“陛下所言在理,老臣也一直劝他爱惜前程,可这孽障从不肯听。”
赵昭微微颔首,转身返回。
荀知简沉默地坐在屋内一言不发,不意陛下折返,他眼眸中亮起了光彩“陛下”
赵昭站在门口,神情冷静,说道“你我君臣之间,寡人该同你说明白。寡人与苏卿的事已交由礼部操办,寡人与他是私情,与你是君臣之义,纵有谈笑风生的时候,也是意气相合,是君明臣贤。”
赵昭殷红的唇微抿,狠下心说道“如果荀卿不能将此视之为君臣情分,寡人只能将你调遣外放。”
荀知简说道“陛下说得没错,是臣逾越了。”
赵昭说道“你既然自称臣,看来还是谨记君臣名分的。荀卿,你是寡人亲手提拔的榜眼,担任巡查御史,监察天下。御史之责,在于清明自身,为天下文臣表率,其次再是风闻奏事。荀卿饱读诗书多年,寡人曾听先皇夸赞过你,说是太傅家的长孙聪慧勤奋,在国子监素有美名,让寡人多向你学习一二。荀卿,你入朝难道是为了入寡人的后宫”
赵昭一身青色的常服,脸庞白皙,面容娇艳,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但是眉眼轻抬望向荀知简的时候,荀知简却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来自于不可违抗的帝王威仪。
荀知简终于意识到自己做法的可笑,陛下一向意志坚定,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也时常一意孤行,绝不会动摇。如果她要广纳后宫,即使与苏无疾定下大婚事宜,也可以让礼部准备选秀,谁敢置喙半句可见是陛下做下决定,只愿有苏无疾一人相伴,那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更何况陛下若是真的广纳后宫,他能做到抛弃荀家的百年清名,为帝王君侍吗
若是陛下是寻常女子,荀知简苦笑一声,他的道德也不会去强夺。他与陛下,终究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心事。
荀知简俯身一揖,眼神恢复清明“臣愿跟随陛下开创清平盛世,惟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