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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1 / 2)

宋嘉书原以为,哪怕是见到的是幼童版的乾隆帝,也会有点紧张或者尴尬。

然而,当孩子站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她却是下意识自然而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发辫后面:“大热天的,怎么跑回来,瞧瞧这一脖子的汗,叫人打热水给你擦一擦。”

又顺手在他身上捻了捻:“还穿纱袍呢?天儿也要凉了,夏衣该换了。”

说完她自己也有些发怔。

这些话,这些动作,刀刻斧凿般在她的脑海里,甚至形成了肌肉记忆,她还没有来得及用自己的眼睛细细端量这个孩子,就已经下意识的在照顾他了。

大概,这就是一个母亲的执念。

从外面奔进来趴在她膝上的孩子乖乖点头。宋嘉书低头看他,先对上又黑又亮葡萄似的一双眼睛。

宋嘉书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腮,软嘟嘟的像团雪媚娘的糯米皮。

“弘历。”

她这一叫,不自觉鼻子也有些发酸。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嘹亮的童音。

“四哥!四哥!!!”

声音之尖锐之震耳欲聋,让外头廊下挂着的鹦鹉都扑着翅膀躁动起来,嘴里喊着:“五阿哥来了,五阿哥来了!”

宋嘉书就见原本依偎在她膝旁,一手抓着她的手,仰着脸任由她捏脸的弘历立刻弹起来,在她身边站的笔直,还把衣袖整理了一下。

这时候弘昼已经冲了进来,先给宋嘉书请了安,然后就连蹦带跳往弘历身边跑。

宋嘉书就见弘历背着手,皱着眉,小脸儿上一副长兄如父的态度:“弘昼,行走不可急奔,重仪姿。师傅教的你都忘了?”

比起弘历,小半岁的弘昼反而看起来更加结实,尤其是大大的脑袋,越发显得他虎头虎脑的活泼壮实。

然而弘昼的嗓门跟他的头一样大:“四哥也跑了!我在外头都看见了,你是跑进院子里的!”

宋嘉书就看到弘历的脸渐渐涨红。

对孩子来说,这种哥哥在弟弟前的尊严,还是很重要的。

正巧白宁和四阿哥的嬷嬷一起打了热水来,也拧好了两块热手帕。

宋嘉书就接过来,示意嬷嬷们替两个跑过的小阿哥将辫子撩起来,她边给他们擦汗,边对五阿哥笑道:“弘昼,你四哥跑进来,是因为想着额娘病了好几日想快些看到啊。可平日里跑这么快,容易磕到碰到,以后哥哥带着你,一起好好走路好不好。”

弘昼趁机告状:“钮祜禄额娘,四哥跟师傅一样啰嗦。”

宋嘉书就见弘历原本要恢复正常的脸,又是一阵胀红。

好在弘昼的奶嬷嬷一左一右,哄走了弘昼回去用膳。

弘昼还愤怒的绕着桌子来了一段秦王绕柱走,才被两个嬷嬷左右夹击抓住。口中劝着,小祖宗哎,这个时辰各处都叫膳了,钮祜禄格格这里没你的份例。另一个又说,耿格格还在家等着你呢。

好说歹说总算把弘昼弄走了,这孩子走之前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弘历,说出了灰太狼的名言:“四哥,我还会再回来的!”

弘历才五岁的小脸上,呈现出一种又喜欢又嫌弃又要绷着的复杂表情。

宋嘉书忍不住就看笑了,摸摸他的光脑壳:“弘历是个好哥哥。”

目送着弘昼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弘历才又凑过来,虽然不好意思继续趴在额娘腿上撒娇,但还是紧紧依偎在旁边:“额娘,你身子好了吗?”声音里还是有藏不住的担忧。

宋嘉书说不上来的心里一酸,点头道:“都好了。”

白南在旁边看着,也不知怎的,眼圈就红了。四阿哥这几日住在耿格格处,哪里知道自己差点就没了亲娘。

偏头看了看小座钟,白南便道:“奴婢这就出去传膳。”

把屋子里的空间留给母子俩。

弘历就像往常一样,跟母亲说起这几日上课的新鲜事和家常。

阿哥们还没到六岁,就只上半天的启蒙课。下午不过是按照师傅的要求练练大字、温习功课再出去练下布库的基本姿势。

总的来说,雍亲王府的课程并不紧。

主要也是雍正爷自己现在就在韬光养晦的蛰伏阶段,对儿子们不能要求过严,跟他富贵闲人的人设不符。

但又因他其实胸有大志,儿子又少,也不肯放任儿子变成无所事事的纨绔宗亲,因而对儿子们的教育算得上是外松内紧。

看着上课的时间不多,也常出去撒欢,但其实半点没有放松大局观的教育。

若是从前的钮祜禄氏,作为标准的后宅女子,或许还体会不出来。但宋嘉书一听弘历上课的内容,就有些明白四爷的意思。

弘历弘昼都才五岁,启蒙的先生居然在认字启蒙,儒家思想之外,还同时教他们简单的算数、历法、天文。四爷甚至还规定了,每日先生必须给他们讲一个历史小故事,他自己也常叫了两个儿子去,让他们复述今日的故事,讲讲自己的想法。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这明显是把孩子照着康熙爷这种精通儒学、数算娴熟的全才路子上培养的。

弘历几日不见额娘,攒了好多话说。

“额娘额娘,今天师傅还讲了皇玛法新的仁政。”弘历眼睛闪闪发光:“师傅说,昨儿阿玛入宫前特意叫了他们去吩咐,让他们将皇玛法的仁政讲给我和弘昼听。阿玛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从寺里赶回来的。今日入宫肯定也是为了这事。”

宋嘉书见弘历一脸献宝的表情,也就顺着问道:“是什么仁政?”

在她心目中,康熙爷可是个很能折腾的皇帝,命运爱折腾他,他也爱折腾命运,反正一辈子从小到老没个消停日子。

弘历激动道:“是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仁政!”

宋嘉书一怔。

她的历史再还给老师,也还记得雍正爷最大的政绩之一:摊丁入亩。这正是康熙爷年间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完善进化版。

宋嘉书自打见了四爷本尊后,就一直有一种分裂的违和感:实在是她见到的四爷飘飘欲仙不染世俗的形象跟历史上那个冷面较真喜怒不定的帝王差的太远。

可如今从弘历上课要学的知识上,宋嘉书还是窥得了一点这位未来雍正帝的野心。

教给孩子杂学旁收,用对孩子教育问题上心也说得过去,可让孩子从小就明白国家的各种政策,就是他的心意了。

他从未把自己只当成一世的王爷。那么他的孩子也不该是碌碌无为的宗亲。

食不言寝不语。当白宁和白南两个开始往桌上摆菜的时候,弘历就加快了语速,圆满跟额娘交代了这几日的新闻后,才算满意,甩甩小辫子准备浣手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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