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清早,天还没亮,季淮和冯巧兰坐着牛车去了市区考点。
两人起来都放轻声音,生怕吵醒隔壁屋的女儿,那小家伙粘人得很。
到了考点,天色已经大亮,乌压压的人围在门口,不少人还躲在角落里拿着书本在疯狂背书。
季家一家人都来,季母一直叮嘱着季浩,“好好考,不要有心理压力,复习了这么久,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我知道了妈。”季浩也信心十足。
他的身边还站着杨月,对方也来参加高考。季母一看到她,整张脸就沉下来,抿紧唇,眼底不悦。
都嫁人,还生了两个女儿,还不赶紧再怀接着生儿子,参加什么高考看着就来气。
季母恋恋不舍把季浩送到门口,与正走来的季淮夫妻撞个正着,季家人心虚愣了愣,倒是季淮,好似没看到,侧头和冯巧兰讲着话。
冯巧兰是真紧张,还在问他知识点。答上还好,若是答不上,急得额头上都是汗。
季淮牵上她的手,轻轻握了握,低声宽慰,“别紧张,该复习的复习过了,别太给自己压力。”
他不急不缓的语调带着神奇的魔力,让她急躁的心又慢慢静下来,往他身边站了站。下一秒,余光瞥到了季母几人。
相对于柔弱的老好人冯母,季母强势又有点尖酸刻薄,看面相就不是善人。
季母瞅见她,神色更加严厉,露出更多瞧不上。
在她心里,对方还是她的儿媳妇,她可以利用婆婆的身份施压,让对方害怕,甚至对她恭敬。
谁知,冯巧兰非但没有露出惶恐害怕,反而和她对上,气势一点都不输,眼睛还微微瞪了瞪。
季母对她不满,她对她又有多满意对方没有关心过季淮,对她也没恩,凭什么要受气她还替季淮委屈。
“无关紧要的人,别搭理。”他低低的声线传来。
冯巧兰也收起自己的神色,没再往那头看。
这个举动,可把季母气得不轻,胸口都跟着剧烈起伏,但又全然没办法。
考生陆续进场,季淮的考场在冯巧兰隔壁,他先送她进了教室,然后才去自己的考场。离开时还特意道“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拿到试卷先阅览一遍,然后再做题。”
冯巧兰虽点头,心情依旧紧张,以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继续读书,那种心情实在难言,或者说,有些不自信。
试卷发下来,她谨记着他说的话,先看试卷,越看心跳却愈发加速。一道道题看下来,心都跳到喉咙眼了。
这些类型的题,她或多或少都接触过,有些一眼望去就知道答案。
冯巧兰激动得握着笔的手心都冒了不少汗,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开始答题。
写完试卷,时间还早,她还细细检查一番。
收卷铃声响起,她收好东西出门,看到季淮的时候迫不及待走上去,相比别人的愁眉苦脸,她喜上眉梢,愉悦藏都藏不住。
若不是人太多,恨不得扑在他身上。
季浩和杨月刚校门,季母就迎上来,笑着问他,“考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他还没回话,旁边一道纠结的声音传来,“我感觉好简单,其中有道题你前几天才跟我讲过,差点就一模一样啦。”
几人望过去,就在离他们不远处,冯巧兰牵着季淮的手,正往大街对面走。
季浩考完就感觉不太好,本来就郁闷得不行,冯巧兰这话简直是雪上加霜,而杨月看着季淮的背影,脸色也难看不少。
要不是当初她眼瞎,觉得季浩比季淮有前途,现在也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肠子都悔青了。
季母也只能在嘴上占便宜,冷着声,“张口就简单,高中都毕业,能考上大学才怪了”
在她看来,冯巧兰就是村姑、底层人,上不得台面的人又怎么考得上大学
当晚。
季淮买了点肉回去,冯母炒了肉又煎了蛋,还煮了干米饭,再来个菜汤,简直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冯巧兰一天没看到女儿了,想念得紧,抱过来不撒手。
小家伙还挺记仇,一天没看到爸爸妈妈,圆溜溜的大萌眼望着他们,嘴巴咿咿呀呀在控诉“”
“你不高兴啦”冯巧兰没听懂,看着女儿紧紧蹙着的小眉头,知道她有意见。
“”她嘟着嘴,接着控诉好几句,骂完妈妈,又看向旁边的季淮,再次来一遍,小脸蛋越来越严肃,意见不小。
冯大峰都哈哈大笑,“今天哭了几回,现在开始骂人了。”
季淮看着不断说着鸟语的女儿,冲她张手,“来,爸爸抱。”
以往他一回来,小婴儿就倾着身子,小肉手一直朝他伸过去,若是被抱上,咧着嘴笑得眼睛都眯了。
这回,瞧见他伸手,人家非但没露出笑意,好似还轻哼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季淮一直以为这么大的婴儿不懂事,还愣了愣,抬手揪起她的袖子扯了扯,“这是闹脾气了”
他一扯,小婴儿的小肉手就收回来,脾气还不小。
饭后,她还是不让季淮抱,趴在冯大峰的肩膀上,粉嘟嘟的小肉手揪着对方衣服,看着爸爸妈妈,谁伸手她都转头不让抱。
季淮再次伸手哄,“爸爸给你冲奶粉喝,去不去”
她侧着头,把头埋在冯大峰脖颈里,用行动拒绝。
这动作是大大取悦了冯大峰,他笑了好一会。
冯巧兰也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手,人家就不搭理她。
冯母走过来,朝她伸手,“奶奶抱。”
小婴儿抬起头,看了看冯母,小手居然伸起来,身子接着倾过去,不哭不闹被冯母抱着,那张小萌脸面无表情瞅着季淮和冯巧兰。
两人“”
孟婆汤兑水了吧小人精。
两人第二天去考试时,不小心惊动了女儿,对方还闹了一会,又不理他们了,还对着冯巧兰扯开嗓子哭了好一会。
幸好高考只考两天,不然可不好搞。
考完后,冯巧兰哄了小婴儿几天,这才哄好。
进入八月,队上的活增多,冯母也得去赚工分,冯巧兰则走不开,在家带娃。
冯大峰下工比以往都积极不少,下工后就山上找巴戟,找不到巴戟,也得弄一块半块沉香木回来。
季淮则鲜少上山,他忙着回去和媳妇一起带女儿,不然冯巧兰忙不过来。
到了晚上,他就写文章,赚点稿费。随着发表文章增多,他渐渐有点名气,报社和期刊又拿不到独家刊登权,给的稿费也在增多。
自从高考后,冯巧兰不用背书也不用做题,他在写文章的时候,她就抱着女儿坐在他身边。
小婴儿总是不听话,倾着身子要往爸爸身上爬。
“爸爸在忙。”冯巧兰哄着,但是对方不听,就要往爸爸身上爬。
季淮伸手就把女儿抱过来,他能一只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在写稿子,而且还流畅得很,写完都鲜少改。
冯巧兰对他越来越崇拜,看着他的时候眉眼都带笑,越来越喜欢。
季淮的文章渐渐被发表在各大期刊报纸,走入了不少人视野,也被更多的报社和期刊熟知。
八月初,省城的报社都刊登了他最新的文章当今形势与策略
文章内容详细解读最近国内的一系列的政策和所到来的影响。此时正逢特殊的一年,外交上寻求合作顺利,内部也在发生改革,这是人民看得到的变化。
观点依旧乐观甚至前瞻性,分析起国内的崛起会带来什么样的大变局,会引起什么样的连锁反应,甚至给出建议。
摸着国外的经验过河。国内具有相当大的劳动力,在资源和人口都不缺的情况下,面对政策扶持,很快就会生产出越来越多商品,出口国外。
而且,国内又有内需,能够达到循环,生产链只会越来越成熟,当一切铺垫完成,就是加速发展的时代。
文章看得振奋人心,大家少不了对作者好奇,得知季淮的身份,也是让人大吃一惊。
一个下乡几年的知青,成天和泥腿子混在一起,也没读大学,该不会是利用情绪输出骗名利吧
最先怀疑季淮的是村里知青院的知青。
他们当中不少人也学了季淮写文章挣钱,但他们写的文章没人要,反倒是季淮,名声越来越大,自然不服气。
人多的地方嘴都碎,传来传去,村里的头的人也就知道了。
恨人有笑人无。眼看冯家越来越风光,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季淮稿费也拿得多,一听说有什么不好的风声,一个个讨论起来比什么都有劲。
陈老太太说得有鼻子有眼“你们没听那群知青说吗听说季淮也没什么文化,就是写点东西骗人,所以就有钱赚。”
“那不是骗钱吗”另一个老太太接话。
“可不是骗钱吗还以为有多厉害,也不知道这么骗钱会不会被抓。”陈老太太说着啧了好几声。
张大婶也逮到机会道“去年就说考上大学没去,我才不信考上大学会不去,指不定是发生什么事。要是被举报,说不定还会被”
陈老太太刚想说什么,就见生产队长季庄带着几个人走过来,连忙起身。
季庄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的笑意,一直给几个人在前引路,从小土坡往上走。
“这是去哪那不是镇上的人吗”陈老太太好奇,一瘸一拐往外走,伸长脖子看,“看着这么像是去冯家”
“是不是季淮被举报了”旁边的小媳妇突然说。
这么一说,大家纷纷跟在后面去冯家,生怕错过好戏。
冯家。
冯巧兰抱着女儿,看着来人也是被狠狠吓一跳,尤其是季庄说对方是镇长,她更是愣住。
“镇长都来了。”陈老太太觉得不得了。
季庄说完,又对镇长介绍,“这是季淮他媳妇,还有他女儿。”
镇长伸手和冯巧兰握了握手,许是看出她紧张,还露出一个微笑,话语里是难掩的决定,“别紧张,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随后,对方说的话在冯巧兰脑海里回荡好多回,她僵在原地,一时难以置信,久久没有回神。
季淮考了全省第一名,是状元。
放牛回来的冯大峰看到他们家围了好些人,牛都没栓牢,提着鞋就往家里跑,看到镇上的领导来了,送来奖金,说他女婿考了第一名,激动得脸色通红,还不忘追问,“我家小兰呢我女儿考没考上”
得知冯巧兰考分虽没季淮多,但也考上大学了,这个汉子笑得有些憨,瞅见冯母回来,激动得不行和对方分享。
他女儿考上大学
对方马上有大学去了,读了大学,国家分配工作,再也不用像他一样在刨土种庄稼,真好。
镇领导送来奖金,当天冯家还放了一个大鞭炮。大家都激动得不行之时,只有季淮格外淡定,仿佛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次日。
他登上报纸头条,连同之前发表的文章再次被大家知晓。在大家的认知里,考上了状元,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似乎也没什么稀奇,只觉得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