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他所说,言尚不能站在商人立场上。
在对方的嚎哭声中,言尚终于道“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跪在地上,陈公当即满脸泪地仰头看来。
言尚说“我要听你们指认,灾情开始前一个月,益州都有哪些官员知道灾情即将要开始了。灾情开始后,你们是否还在和官员做生意。和你们联系的官员,有哪些”
陈公怔坐不语,他突然爬起来,要撞向旁边一根柱子。
言尚手快,对方冲出去时,他已经有所警惕。陈公没有撞死,却被言尚的手掌一拖。言尚痛得闷哼一声,却扣着对方的肩,目如冰雪如寒剑。
言尚幽声“我知道你害怕,你不敢说。然而要么是我一锅端平益州所有商户,要么是你听我的话,看官员们一一下马”
陈公惊恐“会死很多人的”
言尚“你放心,我不会将事情做绝的。我不可能动得了整个益州,我只要动一些最典型的官员便是”
言尚对陈公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终是让这个益州首富选择和他合作。
而得到陈公的帮助,言尚看到有哪些官员知道这件事后,几乎头晕眼花,眼前发黑。
因为几乎、几乎整个益州,上下的官员全都知道
全都知道无人上报中枢
言尚咬着牙,沉思了两日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可能动得了整个益州。这么大的官员缺口,他动不了,也补不了。为今之计,也不过是从一些犯错不严重的官员身上上手,让他们暗斗,贬一些罪大恶极的官员,推一些还有良心的下级官员上位
八月中旬一深夜,言尚去拜访了一位司马。
益州生变的时候,长安城中最新津津乐道的事,是皇帝将长安军队,彻底分成了南衙和北衙。南衙仍由之前的将军领兵,不过太子从中安排了一部分人;而北衙被皇帝收回,安排上了一个宦官,站在所有将军的上头。
宦官无根无基,只能依靠皇帝。皇帝用宦官插手军队,让原本泾渭分明的军队,变得不再是秦王的一言堂。且这个宦官由皇帝亲手扶持而上,秦王那边也不敢反抗。
寒门暂时无法压制世家,皇帝别出心裁,居然把内宦势力引入。不过此时内宦势力即相当于皇帝的势力,是皇帝在朝中的眼线。这些士人们虽然不满和内宦共事,但除了上书抗议,也没有太多的法子。
宦官中,如今风头最盛的,乃是刘文吉。他以观军容使的身份掌控北衙,有兵权在手,有几人敢不给他面子
“长安风向变了啊”这是朝臣们最近常感叹的话。
然而毕竟皇帝只是小试牛刀,如皇帝这般人物,他让刘文吉掌兵权已是极致,不可能所有事务都要内宦插手。所以朝臣们除了感慨外,讨论最多的,也不过是“这个刘文吉是什么人物,居然能掌控了北衙秦王那边该着急了吧”。
秦王是着急。
但是秦王刚刚从关禁闭放出来,他再心急如焚,也小心翼翼,没有如世人的愿,去招惹刘文吉,公然挑衅他的父皇。
而看到秦王居然不压制刘文吉,朝臣们多少有些失望。
士人们自然天生就是瞧不起内宦的。
却偏偏,世上也有特例。
比如赵祭酒赵公。
赵公见到刘文吉如今掌兵权,权势眼见着要被皇帝亲手扶起来,赵公动了心思。因赵公一门心思想往上爬,然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当着祭酒这个没有实务的闲官。
如今内宦势力崛起,反而是赵公的一个机会。
因为天下士人都瞧不起内宦,不会有人去依附内宦但是如果赵公做了这第一个依附的人日后刘文吉真有权势滔天的一家,赵家的富贵就来了
比较担心的,一是刘文吉到底能不能权势滔天,皇帝借刘文吉平衡了秦王后,会不会不等刘文吉坐大就让这个内宦下台,二是赵家这样的清贵世家,如果第一个去依附内宦,会被所有世家排斥、瞧不起。日后在世家中,赵家恐怕会成为攻击对象。
赵公愁了三日,却依然下定决心被世家们瞧不起如何赵家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跻身一流世家等赵家有了威望,那些世家不照样要依附
只是如今该如何向刘文吉投诚呢
刘文吉这边,自然知道那些士人瞧不起他,却也不知道还有一位赵公正抓耳挠腮地伸长脖子找机会来依附他。刘文吉如今要紧紧抓住北衙,帮皇帝将北衙的兵力完全收回。
皇帝要削秦王背后势力,刘文吉自然要做好皇帝手中这把刀。他的一个机会不容易,岂会因为名声不好而退缩
然而刘文吉没有想到,他第一次代表北衙,和长安所有军人面见的时候,会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他不愿意看到的人。
对方也愣愣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走到了今日的地位。
这个人便是如今的右卫大将军,罗修。即之前明着为乌蛮、实际为南蛮来长安的使臣,罗修。
这个罗修,和刘文吉私下交易,弄来了大魏的情报。本以为可以送给南蛮王,蒙在石却把罗修留在了长安。幸好罗修之后遇见了一个乌蛮人韩束行,托对方去南蛮为他传情报。
罗修本人在长安,和长安官场彼此排斥。没有官员将他当回事,他这个右卫大将军,不过是大魏找个借口把他逼着留在长安而已罗修也没想到,还有再见刘文吉的一天。
看到当日的那个小内宦,如今竟然掌了兵权罗修心中隐动,想双方是不是可以继续合作,颠覆大魏
而刘文吉看着这个罗修,心中想的却是不能让这个人活着。
这个人活着,他私通南蛮的事就会被人发现。只有罗修死了,他才能安全。
罗修在众军人中,对那面白无须的内宦露出友好的笑。刘文吉盯着他半晌,也露出一丝笑,做了个友好的表态把人弄过来,就杀了此人。
麻烦的是对方是个官员,还是乌蛮留下来的质人,杀起来有点麻烦,他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东宫之中,太子收到了益州赈灾那边传来的消息。
消息却不是言尚发回来的,而是通过户部,益州的官员们发来的请求言尚做的太过分了。
太子咬牙“孤只是让他去赈灾他好好赈灾不就行了他现在要动整个益州的官场”
来传消息的户部侍郎忧心忡忡“此次派言二郎去赈灾,恐怕我们派错了人。言二郎是心细胆大,但是心未免太细了臣恐怕让他这么查下去,会查出一个惊天大案出来,我等谁都脱不了干系。”
太子沉默许久。
太子缓声“孤不怕益州官场的变动孤怕这个变动,波及到户部来。户部如此重要的地方,岂容言二郎胡来”
户部侍郎“好在马上到了九月,旱季一过,言二郎就没有理由留在益州了”
太子幽声“他那么动益州,孤恐怕他都走不出益州。”
二人沉默。
然而太子又轻声“不,孤不能寄托于外力,不能寄托于言素臣肯收手这种可能言素臣的本事,孤从来不敢小瞧。益州若是没有吞了言二郎,言二郎转身来对付户部,就麻烦了当务之急,结束赈灾,派新的官员去,将言素臣召回来”
当天长安大雨。
夏日闷热,便是下一场雨也没有多缓解燥热。
暮晚摇在自己的公主府中瘫着休息,吃了两片冰镇的绿皮瓜后,就得到通报,说太子和户部侍郎登门来拜了。
暮晚摇愕然,因为通常是她去东宫拜太子,这是第一次,太子居然登门来拜她。
太子冒雨前来,进舍后肩上也被淋了雨。户部侍郎在旁向公主请安,太子来不及整理一下衣容,就将益州那边传来的折子递给暮晚摇。
太子盯着暮晚摇“必须将言尚召回益州官员如今群情激愤,言二再在益州待下去,很可能性命不保。”
暮晚摇看到这折子,也是面色苍白,看出了那些官员对言尚的不满。她也担心言尚的安危赈灾而已,他怎么能搞得这般声势浩大听说益州很多地方教化不开,言尚在那里会很危险吧
暮晚摇心中煎熬,不禁问太子“大哥的意思是”
太子“我想让言尚回来。但恐怕这个旨意中书省不会下,因为言尚老师在中书省,会卡着这个环节。刘相公一心为天下,学生又众多,不会在意素臣安危。然而我等在乎恐怕我让言尚回来,他不会回来。
“那我不得不希望借一借小妹你的势来用了。
“就说你大病,性命不保,让言尚回长安来,不要再管益州的事了
“我们这是为了言尚好小妹你如今也知道官场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真正干净言尚不能再查下去了”
风雨招摇。
益州蜀郡,几多官员聚在一起,由益州太守牵头,他们讨论的是
“言尚不能留。他再待下去,我们益州就要大换血。
“雇游侠匪贼,做了他吧。”,,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