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柔声“这种牌叫游祥和,是长安宫廷中才有的一种牌。那些后妃公主们闲得无聊,就整日拿游祥和来玩。”
言石生眉目一动宫廷,后妃公主这位暮娘子,他大概猜出她身份了。
而暮晚摇再柔声“阿郎,你且过来,我不光要将这副牌送你,我还要教你如何玩这牌。”
言石生“小生要去读书,玩牌大可不必。”
他不过是来试探暮晚摇身份而已,而今他已经试探出目的达到,言石生不准备再留了。
暮晚摇勾眼望他“可我偏偏要教你玩牌。”
“坐下陪我玩牌”
一直旁观的言晓舟看着她二哥被暮娘子给拽走,拖进了竹帘后。颇像“恶女霸夫”。
暮晚摇逼着言石生坐下,言石生几度拒绝,暮晚摇便无奈道“那随便你吧。”
言石生起身穿屐,准备走。
暮晚摇慢悠悠“阿郎啊。”
言石生背对着她,后背僵硬“娘子可以不要这么叫我么”
暮晚摇并不理会他的意愿“阿郎啊,你读书这么多年,可知道你的古音不正而古音不正,哪怕你考中你们州道的试,进士及第也是没希望的。那哪怕你走出岭南,好像也没什么用呀。”
言石生回头,沉默看她。他确实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古音不正。他父亲给他条件读书就不错了,古音是从来不管的。
而暮晚摇看他读书看了这么多天,到今天才说
实在可恶
可恶的暮晚摇倚门而立,眼角眉梢,楚楚流波。
言石生便挽起袖子,走了回来“那我便陪娘子玩一下午牌吧。只求娘子教我古音。”
暮晚摇为难他“那得看你牌玩得怎么样。我要是输了自然不高兴,我要是赢了我还不高兴。你且看着办吧。”
言石生含笑入座“你且看我能不能哄你高兴吧。”
言晓舟“”
言晓舟和暮晚摇的侍女们面面相觑,退出了屋舍。
只觉得他们多余无比。
最好的法子,就是弄清楚这白牛茶的茶树长什么样,她让自己的人去野外找。如果能将岭南的白牛茶茶树移到长安种植养活,那是最好了。
而州考在即,言石生要读书,他只肯帮暮晚摇把茶树的样子画出来。这还是暮晚摇以教他切韵、帮他修正他的古音为条件换的。
如此下午,自然是暮晚摇百无聊赖地翻着切韵一书,言石生在画茶树了。
安静宁和之时,门院篱笆外,传来达达马蹄声。有人还没进门,就大呼小叫“言二郎言二郎你且出来”
被窗外声音一惊,言石生手中的狼毫向下一按,浓郁墨汁晕在宣纸上,笔下树身上,出现了一道深沉的阴影。
暮晚摇心疼画“谁在外面喧哗”
侍女春华向外走“奴婢去看看。”
言石生听到有人喊他,当即要起身去看。暮晚摇伸手把他一拉,向窗外偏过脸,道“且让春华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么大呼小叫,万一是持棍要伤你的恶徒呢”
言石生手中狼毫一抖,有些看不懂、又有些欣慰地望暮晚摇一眼这位娘子竟然维护他他没听错吧
暮晚摇下一句道“你还要帮我画茶树,这时候不能受伤。”
言石生无言。
言家的篱笆门外,停了一匹棕马。一个少年书生骑马而来,马上驮着极厚的书目和干粮。
这少年书生下了马,没有进院子就开始喊“言二郎言石生我阿父让我来找你,你人呢”
他下了马后,看到言家和昔日不同,院子里多了很多卫士和侍女。他只是奇怪了一下,却并不惊恐,仍是拉着自己的马进院门。
言家其他人这时候不在家,没人招呼这个客人。侍女春华打帘而出,娇喝道“是谁在此处吵闹”
春华下了台阶,身边侍女们一指,她看到了那已经进了院子、但被卫士拦住的少年。
春华看去,怔了一下。因此人年少,衣着锦裳,眉目隽永颇有才气,和寻常岭南人完全不同。
春华心中不禁嘀咕,岭南这么荒僻的地方,有一个言石生长得不错就不容易了,这时怎么又冒出一个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这不是岭南,是黄金窟长安呢。
少年没料到一个腰肢纤细的貌美女郎横眉立在阶前,他也怔愣一下,然后目中的傲气和不耐烦瞬间一收,雪白面上突兀地红了一下。
他有点儿慌地放下牵马缰绳,弯身作揖“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此处应是言二郎的家舍吧小生姓刘,我阿父让我寻言二郎,问问今年州考之事。若是没其他缘故,我阿父让我与言二郎一起去参加州考。”
春华登时了然。
每年深冬时节,大魏各州、道会通过考试,将合格的学生推举去长安尚书省应考。待到了那时候,便是“科考”了。这位少年书生来找言石生,自然是为了最开始那道“推举”考试了。
春华屈膝行礼,柔声答“郎君稍等,妾身这便去寻言二郎出来。”
她转身进屋,又回过头,向院中那远道而来的刘姓书生看去。
书生痴痴地看着她,目不转睛,眼神明亮。
见冬日暖阳葳蕤,女郎长身玉立,亭亭绽放,非寻常之美。
微风拂过面颊乱发,春华面容再一红,她对书生微微一笑,低下了头。这次春华便再不回头,直接进去找公主了。
那书生名唤刘文吉,今年堪堪十八,比言石生还要年长一岁。
他父亲曾当过御史,后来得罪了朝中大官,便被贬来岭南了。
据言石生说,刘文吉是岭南道有名的神童。言石生自己读书,就是跟随刘文吉的父亲。言石生已经参加过三年州考,刘文吉却没有他那般急躁。
刘文吉今年才是第一年来参加州考。他被他父亲派来找言石生询问州考经验,并打算与言石生一起结伴去考试。
刘文吉虽是第一年来考试,却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中。
刘文吉为了去考试方便,打算住在言家。言石生便把刘文吉的情况告诉暮晚摇,希望暮晚摇能够允许刘文吉住下。
暮晚摇瞥着向她说明情况的言石生,显然言石生这么耐心地解释,是想将人留下的。
而侍女春华也柔声“岭南镇与镇之间相距甚远,刘郎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若是赶他回去,说不定会耽误考试。”
暮晚摇神色古怪“你希望他住下,过两日与你一起去考试”
言石生温声“是。刘兄学问极好,他如果住下,小生还能向他讨教。而我二人一起去考试,能相互照应。”
暮晚摇“他有神童之称”
言石生点头。
暮晚摇好奇极了“你学问比他如何”
言石生面红,惭愧道“刘兄家学渊博,我不如他。”
如此,暮晚摇就极为震惊了。
她站起来,绕着言石生走一圈“这么说来,你是要留一个能够威胁你、很可能抢了你名次的人住在你家这种极有威胁的人,你不把人赶走,还唯恐对方休息不好,供对方好吃好喝你是已经做好自己落第的准备,打算巴结人家神童了”
言石生道“我也不一定会输。”
“噗。”
言石生“噗”是什么意思
暮晚摇坐了回去,她巴巴地仰望他“大魏南北十五道,东西五十关,每年推举人才去尚书省参加科考。十五道加上五十关,天下学子无数,每年却只会推举千余人。”
“那些大州能得推举的人多,像你们岭南这种偏远的地方,每年也就一两人的名额吧。既然刘文吉有神童之称,那他就是你最大的威胁。”
暮晚摇眼尾若飞,跃跃欲试地为他出主意“你可以在一开始,就将这个威胁排除了。”
言石生沉默半晌。
他问“你觉得我该赶他走”
暮晚摇双肘撑案,乖巧又娇俏“当然要住下。”
言石生诧异地扬了下眉。
暮晚摇为他出主意“我看他似是骄傲、从无挫折的人。这种人,刚极易折。以你的心机,足可以在窃取他的才学时,扰乱他的心思,让他考试失利,成为你的脚踏板,助你州考得利。虽然你不一定能赢,他却一定会输。”
“人生之事,奋勇向前,本就一个争字”
公主言语含笑,内容却这般狠。
言石生盯暮晚摇片刻,缓缓道“人生之事,奋勇向前,却不只一个争字。还有德,忠,仁,义。”
他道“我自然学问不够好,神童的名号我拿不到,连续考了三年州考都没有结果。但我绝不会拿他人的未来,去为我自己铺路。天道有酬,我有我的道,只求俯仰天地间,问心无愧。”
暮晚摇脸色不改。
她仍蛊惑他做坏人“你不说,谁又知道你做过什么反正做过了,也就过去了。”
言石生温声“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会真正过去。它不会过去的。”
听他说了一番大道理,暮晚摇尚且没有脸色难看,却是如今这几个字,如重锤击上内心,让暮晚摇心脏陡痛。
作者有话要说 偏遠南方之北扔了6个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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