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梦中,站在她旁边的新婚夫君,眉目温雅,气质如玉。这个夫君,不再是那个人,而是言家二郎,言石生。
暮晚摇“”
他无奈地低头看眼自己衣襟袖口被自己弄脏的茶渍,略有些心疼。毕竟今晚这名花宴下来至少500文,而衣裳脏了,他回去又得换。
因为比起公主来,更关心钱,言尚重新面对韦树时,就镇定了很多“只是觉得巨源你小小年纪,那位公主恐怕大了你很多让人很意外。”
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位眉眼妍丽的女郎。
确实很美。
然而再美那位公主马上就要过十九岁生辰了吧韦树看着才十四五岁大。
说一句老牛吃嫩草,不算过分。
想到暮晚摇当初临别时亲自己那一场,言尚不禁怀疑自己是有什么样的毛病,会和韦树一样在某方面讨了丹阳公主的喜欢。
言尚睫毛微垂,观察韦树。因他年龄小,席上那几人照顾他,并不让他多吃酒。
是以到现在,除了从不碰酒的言尚,不管是离去更衣的刘文吉、还是如今趴在食案上的冯献遇,都面色染红,只有韦树依然清清泠泠,周身气质通透干净。
韦树掀眼向言尚看来,顿一刻后,声音都轻了一分道“你如何知道我与丹阳公主年龄相差大你如何知道丹阳公主今年多大莫非你认识公主殿下”
言尚面不改色,非常自然“我一介平民,到哪里认识公主殿下不过是丹阳公主的名气比较大,我听说过而已。”
他的话说服了韦树。
确实,陛下膝下只有两位公主,丹阳公主大名鼎鼎,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她和亲过。
和亲后重回长安的公主,丹阳公主自然为人所瞩目。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她。
韦树道“是我老师希望我与殿下但具体如何,尚未可知。和亲本是为了大魏,如今回来亦被人说三道四。不管未来如何,现今,我是觉得殿下有些可怜。”
言尚默然。
半晌后道“可怜谈不上,这本该是身为公主应当担负的。但社稷江山被托付到一个女子身上,未免是天下男儿的耻辱。”
韦树眼睛轻轻一亮,看向言尚,道“言兄说得对。”
他道“若有朝一日,你我同处官场,希望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了。”
言尚笑而不语,只是再次倒茶,以茶代酒,起身敬韦树一杯。
冯献遇在旁边看戏看了半天,为这二人的思想境界悚然一惊。
这二人竟这般投缘,都从和亲公主谈到该如何当官了
这不是一个怪物。
是两个。
“你们在说什么”言尚与韦树以茶代酒敬对方时,刘文吉回来坐回席上,奇怪地看这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冯献遇正要以一个闲聊的语气解释,言尚接了话头,对刘文吉笑道“没什么,我跟韦巨源聊一些新兴酒令而已。”
言尚心知刘文吉有些傲慢,瞧不起攀附权贵之人,怕韦树尚公主的事落到刘文吉耳中,刘文吉又来讥讽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韦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冯献遇也是笑了笑,不加反驳。
晚风寒月,醉酒熏人。冯献遇笼着袖子,哼着小调今天认识的几个小朋友,都很有些意思啊。
暮晚摇这边,公主府上迎来了一位哭丧着脸的客人,乃是晋王妃。
目前还活着的三位皇子中,晋王是最不起眼的那位,晋王妃自然也跟着成了长安的小透明。而且这位王妃乃是续弦,更加没有地位。
其他王妃有各种玩乐、追捧,晋王妃左右看看,好像只有刚回来长安的丹阳公主,大约能理解自己处境。
晋王妃拉着丹阳公主抹泪了一个时辰“成亲三年,我都不能为我们殿下生下一儿半女。妹妹,我相信你能理解我身为人妻,却不能为人生儿育女的苦”
暮晚摇被逗笑了。
她手支下巴,似笑非笑“我怎么就能理解了难道我嫁过人,就一定能理解嫂嫂你想生儿育女的心”
晋王妃瞠目了一下。
道“因为妹妹你也膝下无子”
打帘在外面的春华等侍女面面相觑,心想这位王妃难怪不讨长安人士的喜欢,怎么说话呢专踩他们殿下的痛处么
他们殿下是嫁过人,但谁说嫁过人就一定想生孩子了他们殿下可是恨不得阉了对方啊。
果然,侍女们听到自家公主凉凉的声音“抱歉哦,嫂嫂。我真的不理解你。我此生都没有为谁生儿育女的打算,但你若愿意,我可以送你些美人到我五哥床上,帮他生孩子。”
晋王妃“”
晋王妃泪落得更凶了,哽咽连连“我不也是为了皇室子嗣嘛妹妹你何必这样戳人心”
暮晚摇以为自己说得太过分了。
没想到这位王妃说“我这几年送了不少妾室去你五哥床上,可是我们府上就是没有子嗣。我都怀疑、怀疑”
暮晚摇也开始怀疑了。
她好奇地小声“我五哥是不是不能生身体有什么毛病”
晋王妃哭道“奉御医看过说没问题。然而我们王府就是没有子嗣。”
没有隐秘八卦可听,暮晚摇烦了。
她换个坐姿,闲闲地打个哈欠“那我又不是送子观音,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晋王妃抬目,目光闪烁而充满希冀“我听说永寿寺的送子观音非常灵验,想请妹妹陪我一起去。”
暮晚摇拒绝“你自己怎么不去”
晋王妃道“我不想我们王府的事人尽皆知。妹妹与我一起去吧,我去求子,你去求姻缘”
暮晚摇到底是被晋王妃的絮絮叨叨弄得很烦,左右她也确实没什么事,便答应陪晋王妃去一趟永寿寺。
这日下午,言尚独坐屋舍。外面气候阴冷,光线黯淡。他在屋中秉烛写书,厚厚的卷轴一层层堆如山,摆在案头。
此年代的科考若想及第,除了正规入考外,还可以将自己平时的诗文整理成卷,由达官显贵做媒,向知贡举等主试官投牒自举。
如此,主试官可根据考生的平日才学,决定最后成绩。
这种方式,称为“行卷”。
刘文吉素来瞧不起这种方式,他从来不参与这种。
但言尚倒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无可无不可之下,他和冯献遇对“行卷”都很有兴趣。
二人约好了一起去某位相公对宰相的尊称门下投卷,首要任务,便是能先拿出一份出众的卷子。
言尚一整日窝在屋中,便是忙着整理旧文、修改旧文,加以汇集。
天外忽飘起一点儿雨丝,他起身去关上门窗。
暮晚摇陪晋王妃来永寿寺转了没一会儿就无趣了,晋王妃去虔诚拜佛,暮晚摇则想走人了。这时候,侍女来说,韦树来找她了。
暮晚摇连忙抓住这个借口,从晋王妃身边躲走,说和韦树去寺后的小竹林中说些话。
韦树与暮晚摇在绿林幽幽中散步,说起行卷之事“我已准备好了文卷,还望殿下改日帮我推举。”
暮晚摇“嗯”一声。
他们考生自己是不能向主试官推举自己的,必须有达官显贵作保才行。
韦树再问“殿下可知道今年礼部派来主持考试的主试官是哪位”
暮晚摇微笑,正要答时,天上“滴答”一声,一滴雨落下。
竹林生雾,刚下雨时,暮晚摇和韦树就退出竹林。只退出半途,雨便下大了,噼里啪啦,撞击声重。
雨帘中,韦树忽道“殿下,我突然想起,我一个师兄便借住在永寿寺中。如今雨大,侍从们恐在前院躲雨,我们不妨找我师兄屋舍躲雨”
暮晚摇斥“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带路”
韦树面突然一红,低声一句“得罪”,便拽住了暮晚摇的衣袖,带着她匆匆出竹林。
三绕五绕,出了林子只见雨更大了,好在韦树那位师兄就住在竹林旁边。
韦树拉着暮晚摇冒雨奔跑过去,暮晚摇站在廊下擦自己脸上、衣上的雨水,韦树敲了敲门“言兄”
屋中没有人答,却一声哗然,好似什么倒了的声音。
韦树一顿,一把推开了木门,再次道“言兄,你可还好”
一把温和男声擦过暮雨,从小山堆般的案上卷轴上响起“还好。”
听到这个声音,站在韦树后方整理衣容的暮晚摇隐约觉得耳熟。
她心不在焉地一边用手抚着贴在脸颊上的湿发,一边向那案头看去。
见那个本来跪在案头低头整理书籍的人,从层层书卷后,一点点站起来。
悠远的长眉,漆黑温润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清秀的面部轮廓时间变慢,自下而上,他一点点地露出秀逸眉眼,噙笑朱唇。
晴浦晚风寒,青山玉骨瘦。
雨声噼里啪啦敲着檐顶,竹叶瑟瑟被风吹摇,天地在一瞬间静下。
冷雨繁密,滴滴答答,蜿蜒的岁月如同河流,晚来几个天寒
站在屋舍门口廊阶上,一阵凉风吹来,擦拭着乌发、衣裳的暮晚摇,猝不及防、目不转睛,看到了言二郎。
有四个身材魁伟的力士抬着一头全羊进帐,威风赫赫。紧接着,他们站在大鼎四方,郑重地将切好的羊肉扔进鼎中煮沸。
肉香扑鼻,帐中这些被邀请而来的人各个局促下,又都有些不安地盯着鼎中正在煮的羊肉。
作者有话要说 咪咪啾啾扔了1个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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