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椒房殿书房。
郑皇后正在画画, 缇锦与茜锦伺候左右, 一片安静, 缇锦借着放纸,小拇指翘起戳了下明显在走神的茜锦, 茜锦忙回过神来,冲她感激一笑。
蜜绫掀帘进来“娘娘,王爷来了。”
荣王慢吞吞进来,走到郑皇后面前“母亲。”
然后便没睡醒似的耷拉着眼皮不说话了。
缇锦和茜锦忙瞥了眼郑皇后的脸色, 茜锦发挥快嘴, 笑道“王爷快来帮娘娘瞧瞧画, 奴婢们见识短,只会说好好好, 煞了娘娘的兴致。”
缇锦已经让开地方。
荣王迟疑了下,还是走到了郑皇后身边, 看到纸上的画一愣。
郑皇后落下最后一笔, 笑着抬头“像吗”
荣王怔怔点头“像。”
纸上画的是父皇的小像,是母亲自创的萌版画, 年轻的父皇睁着大大的眼睛,抱着一颗和人一样大的鲜桃,似要被压倒的样子, 活灵活现。
这样的画像他也有,还有长乐,他们有很多,整整三箱, 全是母亲画的,只是忘了从何时起,母亲再没有画过了。
郑皇后揭下这张放到一边,又提起笔边画边道“自长乐出嫁后,宫里愈发冷清,我打算上元在御苑办一场宫宴,请百官命妇进来热闹热闹,也叫你父皇高兴高兴,自你祖母走后,你父皇心情一直不佳,冬祭又出了那样的事,叫我始终挂心,再者,也该给你定下王妃,到时你留心瞧着,瞧上哪个同我说。”
她微微叹气“你父皇脾气拗,他认准的事难改,反正如今不管我做什么,他心里总有计较,此事你去提。”
荣王瞧着她笔下又一个成型的可爱画像,沉默片刻,开口“好。”
郑皇后将几张画卷起来“正好你将这几幅画稍给你父皇,省了我多跑一趟。”
荣王依言去了,旁的没有多说一句。
郑皇后捏着笔垂眸不语,书房里鸦雀无声。
缇锦一瞥茜锦,以往这种时候都是茜锦出来打岔,却见茜锦低着头并没有要冒尖的意思,心里不由叹了一声,娘娘和王爷也不知为何成了今日这般模样,分明王爷搬出去前还和乐融融,王爷越长越寡言,娘娘若不问他,他竟从不主动出声。
公主嫁人前椒房殿还欢声笑语,公主一走,似将椒房殿的所有生气都带走了,公主在时,哪怕与娘娘争吵也好过如今这般冷清,便是圣上也已经许久没来了。
想想眼下的境况,她有些后悔昔日为表忠心自梳留在了宫中,倒不如似六绫那般风光嫁人,如今也是有下人伺候的夫人太太,而不像现在,一旦太子继位,娘娘必不再有往日风光,他们这些奴婢也得跟着水落船翻。
余光瞥见娘娘重新提笔,忙定了定心神,将担忧压回心里,眼下只盼着彤锦快些回来,娘娘多少会听她的劝。
郑皇后继续作画,一张又一张,全是永昭帝,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忽的一个用力,软软的笔尖落到纸上开了花,她没有立刻提起,莫名笑了一下,摁住画笔似无所觉般往下碾压,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竟有些病态的渗人。
就在气氛越来越窒息时,紫宸殿来了人圣上要见皇后。
郑皇后停下了动作,抬头笑容温柔如水。
转眼到了上元,夜晚亮如白昼,街道上一派热闹景象。
南若自穿越来第一次没有陪弟妹上街,得进宫参加宫宴。
御苑头一回大规模开放,又是帝后亲自下帖,除在病中实在无法起身的,都来了,因上元也有男女相亲的风俗,在郑皇后想做红娘的笑言下,不少人都带了家中适龄儿女进宫。
尤其意指太子妃位的各家,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家女儿给太子留下个好印象,即便将来不能做太子妃,宠妃也成,太子是不宠妾灭妻,但妻若死了,妾继位可怪不得旁人,郑皇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惜郑国丈蠢笨如猪,竟将这样好的女儿推了出去。
再不济还有荣王,做不了太子妃,做个王妃也成。
既是皇帝眼前红人又是大龄剩男的南若帝后两份邀请帖都拿到了,只能无奈赴邀。
渣爹也接到了永昭帝的帖子,父子俩收拾好一道出门。
到了御苑,南若和渣爹拒绝了宫人引路,熟门熟路找到举办宴会的水榭,他们父子俩是御苑的老熟人了。
夏侯淳比他们来的早,老远就给南若招手。
南宫云林笑道“既然世子叫你,你去吧,我自个儿坐着还自在。”
南若便坐到了夏侯淳身边,因此次宫宴偏娱乐性质,便没有隔开男女席,大都以家庭做划分,夏侯淳与妻子林氏坐在一桌,南若含笑与林氏见礼。
林氏起身要回礼,夏侯淳忙伸手小心扶住。
南若反应过来“莫非世子妃”
夏侯淳忙朝他比了个嘘“是,不过才刚诊出来,嬷嬷说头三个月先别告诉旁人,不然孩子会被吓跑,要等胎坐稳才能广而告之”
说着不告诉别人,自己却说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林氏柔声替他描补“前日太医刚诊出来世子便嚷着要去告诉镇抚,只是我那时身体不适,世子担忧没敢出府,又不好只叫仆从传话,便想着今日宫宴亲口告诉镇抚。”她拿起帕子掩唇一笑,“这不,从进门坐下就一直朝门口惦记着。”
南若笑道“淳哥儿头一回当爹,自该谨慎些。”
夏侯淳喜得合不拢嘴,林氏嗔怪他一眼,他才收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