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那一点愉悦被他这般泼了冷水,相思忍不住斜着眼睛看过去,可是心里的微小欢乐是连自己都无法正视的隐秘,又怎能说出口来。
江怀越依旧坐得端正,看着她道“我已派人去查过,余四全说的那个与他打架的薛祐,自那天以后就没出现,也不知去了哪里。”
“都那么多天过去了,这人忽然消失,就没人报官”
“这薛祐也是个地痞无赖,孤身一人并无家业,平日不是住在赌场就是外出晃荡寻衅。即便数天不见,旁人也至多议论两句,没人会为此事报官。”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刚才提到的净心庵,我倒也有所耳闻。”
“您听说什么了难道也跟甄氏主仆失踪的事情有关”
“也是杨明顺探来的消息,他听人讲起除了弘法寺烧香灵验之外,这净心庵的女尼也颇有神通,好几个少妇去了那里几次之后,回来就怀了身孕。”
相思眨眨眼,倚靠在侧壁嘀咕“那看来我明日是非去不可了可是庵堂是清静之地,总不可能是那师太把甄氏主仆两个给拐走了吧再说当日甄氏和丫鬟从庵堂借了伞之后,不是还有老渔夫看到过她们吗”
江怀越敲敲座椅,清了清嗓子“这些事情你无需考虑,既然甄氏也曾与净心庵的女尼打过交道,那你明日就去庵堂一转,也好打听一些消息。”
相思听罢,幽幽叹了一口气。江怀越扬起眉梢“做什么叹气不愿意”
“累。”她怕引来责备,忙解释道,“我不喜欢上香求佛,跪来跪去的,头都晕了。”
江怀越觉得她倒有些与众不同,宫里上至太后、嫔妃,下至女官宫女,绝大多数都信佛信道,稍有不顺便焚香祈祷,期望上苍神灵保佑。以前他单知道荣贵妃娘娘不信这些,她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天要下雨偏往外走,万岁不悦偏去逗弄的主,哪里会在意什么神明规矩。如今见相思这样诉苦,不由问了一句“你不信这些”
她想了想,垂着眼帘慢慢道“我祖母和我娘以前也在家里供奉观音像,可是又有什么用抄家的时候都被砸碎了。”
话很简单,相思也并未泪光盈盈,只是那样神情寂寂,甚至带着些麻木。
可是江怀越听了,心里却有些沉坠。作为西厂提督,他当然知道抄家这两个字,对于官宦子弟来说有多残酷。一道杏黄圣旨,一句冰冷话语,唤出成群恶虎扑去,撕碎了原本宁静闲适的画卷。声声哭喊,处处奔逃,换不来半点仁慈,被抄家的对抄家的爪牙恨之入骨,骂他们是禽兽,是恶魔,可他们只是用来杀人的血刃,谁也不会因为一时心软而断送自己的前程。
“督公,您信这些吗”相思忽而抬起头,看着他问。
他微微一怔,似是没有预料她会问这个问题,过了片刻才道“我也不信。”
“为什么呢”她想起以前听姐妹们说起,宫里的宦官很多都信佛,即便是双手沾满鲜血,满腹阴谋诡谲的,也会以慈悲面目出现于寺庙,有的甚至还出钱修复古塔,以期望积得福报。
江怀越却很淡漠,似是不想多谈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不信神佛而已,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他撩起窗纱看了看外面,说道“等会儿就送你回淡粉楼。”
相思想了会儿,犹豫着看他“我可以先不回去吗”
“为何”
“就是,不想那么早回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睫低垂着,神情略显局促不安。江怀越怔了怔,皱眉道“那你要去哪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冷漠的态度让她有些失望,可是尽管如此,相思仍旧觉得即便坐在颠簸的车里,面对的是他时常显露不耐烦的模样,也比回到淡粉楼扮笑要好过许多。
至少在他面前,不用强颜欢笑讨好献媚。
“我”相思面露无辜,脑子飞快运转,期期艾艾忐忐忑忑地道,“一大清早出来拜佛拜到现在,我,我饿了。”
江怀越无奈地打量她,“淡粉楼里难道不给你吃饭”
“不好吃,吃腻了。”她木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行。”江怀越敲了敲车门,吩咐车夫,“等会儿进城去买个烧饼给她。”
“督公”相思看着一本正经的江怀越,几乎要气昏过去。
小江你真的是越发不像话
相思懵懂我怎么了嘛随口编造的谎话你也当真啦再说你不总是冷冰冰的,感觉也不像喜欢女人的样子啊难道是您真的爱男风还是怕娶老婆花钱,想自己攥着不松手
小江杨明顺,快点把这个女人勒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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