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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 2)

陛下在午憩,整座寝宫里寂静无声。

小太监再三确认丞相大人没有别的需求后,恭恭敬敬地退下,门一掩,屋里就剩下沉砚一人。

沉砚没有在陌生环境里安心入眠的习惯。

不过没有别人在,他也卸下了温润如玉的伪装,面无表情地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屋里燃着安神香,淡淡袅袅的香气飘荡开来,很容易让没有戒备的人昏昏欲睡。

沉砚没睡着,却难得地回忆起了另一个世界里的遥远往事。

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

十来岁的孩子,顶着个见不得人的卑贱身份,苟活于皇权底下,过着今天有命明日便亡的日子

他是皇室豢养的暗卫。

小沉砚每次任务回来,都浑身狼狈,严重时伤口深可见骨。

然而皇室人并不会派人来替暗卫们疗伤。

那些伤得动不了的暗卫,会被关在一处,等死透了再一把火烧干净。那些伤得轻的,便自己找地方窝着养伤去。

小沉砚养伤的地方是一处冷宫。

说是养伤,不过是找个危险稍微少一些的地方硬生生熬下去罢了,熬下去是幸运,熬不下去就是命。

那会儿冷宫里除了小沉砚,还有只五六个月大的橘色小猫。

也不知是哪个妃嫔养着玩腻了,随手扔在这里的。

小橘猫没人投喂,每天小心翼翼地扒拉在门缝里,见没人经过,便偷偷跑出去,捡树底下掉的果子吃。

不过它长期挨饿,骨瘦嶙峋,小短腿又跑不快,每次捡着一两枚叼在嘴里,就慌慌张张地跑回冷宫里躲着,生怕被人发现,打杀了去。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躲在冷宫养伤的小沉砚和它认识了。

小沉砚伤得轻时,便去替小橘猫捡果子吃,他伤得重时,小橘猫就哒哒哒地跑出去替他捡果子。

如此相依为命了很长一段时间。

小沉砚那时候还对未来充满着希望,他摸着小橘猫毛绒绒的脑袋,无数次设想以后等他强大了

等他强大了,能摆脱这残酷的命运了,他就要将小橘猫接走,好好养着。

可惜这个愿望注定被磨灭在血色里。

小沉砚有次伤得很重,两条腿都折了,险些连爬都爬不进冷宫。

他蜷在角落里,奄奄一息,连小橘猫着急地在他身边喵喵叫,他都没力气摸摸它的头。

小橘猫叫了一会,哒哒哒地跑了出去,去替他捡果子。

然而这回不巧,小橘猫被一个小太监发现了。

小太监怕这猫哪天蹦出来挠伤宫里的贵人们,起了杀心,趁小橘猫不注意,狠狠就是一脚。

小橘猫费了好大劲才在厚厚的落叶堆里捡到一枚蔫哒哒的落果,正满心欢喜地准备带回去给小沉砚,躲避不及,却被一脚踹没了半条命。

它惶恐又害怕,喵喵喵的叫着,可因猫小力微,躲不过跑不过,又被接连踹了几脚。

到最后它两只前爪蜷在身下,卷成了一团,伏在落叶里,一动不动了。

那小太监只道它死了,正要将它捡起来扔掉,刚好收到了主子的召唤,来不及管它,匆匆离开。

寒风萧瑟里,过了许久,小橘猫才缓慢地动了动。

它艰难地仰起头来,默不作声地,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地爬回了冷宫里。

惨淡血迹蜿蜒了一路。

而冷宫里,小沉砚慢慢缓过气来了。

他唤了几声小橘猫,都没得到回应,心里一慌,立刻知道不妙。

可他也没办法,下半身毫无知觉,他艰难地爬了几步,就看见了小橘猫从门缝里挤进来。

也看见了小橘猫后腿处,被打折了、错开了皮肉,血淋淋露在寒风里的断骨。

小沉砚浑身冰冷。

他哆嗦着唇,艰难地喊了声小猫儿,顾不得乱动会加重两条腿的伤势,用尽了力气爬到了小橘猫面前。

他颤抖着手,碰了碰小橘猫绒毛凌乱的脑袋。

小橘猫看见他,眼一亮,微弱地喵了一声,一直蜷缩在身下的一只前爪伸了出来,爪子尖尖上勾着一枚蔫哒哒的小果子。

它将那枚来之不易的小果子,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小沉砚手心里。

然后就眷恋地勾着小沉砚的衣袖,永远地闭上了眼。

浅淡熏香涌入鼻端,沉砚猛然睁开了眼。

记忆里那残忍的冰冷感瞬间浸透了他全身,沉砚抬起手,曲指抵在唇间,轻轻呵了口热气,都吹不散刻骨的寒意。

他眸光清冷,幽深难测。

手腕处的衣袖因他的动作滑落了几分,沉砚垂眸,看见衣袖边繁复的绣纹,突然就想到了小暴君。

那会儿小暴君大概都没发觉自己在不住发抖,却还是坚定地扑到了他身前,对他说,别怕朕在。

再后来他声色狠厉地命人将少年带下去,所有人都在用畏惧的眼神望着他。

只有沉砚看见他指尖颤颤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袖,反复摩挲。

过往二十余年岁月里,从没有人这样挡在他面前。

也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沉砚沉默了很久,倏而站起身来。

主殿寝屋里,熏香袭人,枕软被暖。

谢容想刺杀那件事想到一半,就控制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甜,门忽然被笃笃笃地敲响了。

谢容于睡梦中被惊醒,睡眼惺忪,恍惚间都不知身在何方,迟钝地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他还没睡够,并不想搭理敲门的人,可耐不住那笃笃声反复不断。

谢容忍耐了一会,气恼地整个人团进了被窝里,终于闷声问了声谁,声音微哑,绵绵软软。

听到他回复,敲门声停了下来。

片刻后,沉砚沉稳温和的嗓音响起“陛下,未正一刻了,该起来批折子了。”

谢容“”

谢容昏然梦中惊坐起,错愕地瞪大了眼。

他偏头看了眼沙漏。

未正一刻,换算一下,也就是下午两点多。

他才睡了一小时不到沉砚是魔鬼吗

梁庸平去哪里玩忽职守了为什么不把这个人叉出宫去

谢容抱着被子,起床气无限膨胀,差点鼓成了河豚。

两刻钟后,皇帝寝宫被临时改造成批折子的书房。

谢容看着面前小山似的奏折,惊得笔都掉了“”

沉砚一天天的怎么往宫里送这么多奏折啊

谢容转头看沉砚,沉砚坐在旁边,一副“陛下快批,批完了臣好去办事”的从容模样。

他没奈何,随手翻开了一本,摊开来看了几眼依旧是熟悉的仿佛看天书般的感觉。

谢容神情放空了一瞬,啪得将折子合上,柔弱扶额“朕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谢容自小生病生多了,此时装起病来也是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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