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量的人类活动对基本从未有过干涉的小岛来说是破坏性的, 海滩附近的树林基本都被薅秃,从海滩到最近水源也已经被人为踩踏出了路径。
生活在河里的鳄鱼最终没能逃过人类的大口,全数被捕捉杀死, 成为盘中餐,甚至河流下游因为人们的生活用水,变得脏污起来, 不复往日的清澈。
近海能捕捉到的食物大大减少, 除非有季节性洋流再度经过带来生机,否则将需要漫长的恢复期才能回复到曾经。
也有人尝试过去远海捕鱼,但成功回来的只有十之四五,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再出海。
食物短缺,如同利剑悬在众人的头顶。
船长也不希望这个岛就此沦为死寂,可比起生命, 好歹岛屿还能有再度恢复生机的机会,他建议继续探索,可他也不无绝望。他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能够支撑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
难民们只能从岛屿索取, 根本无法反哺,而他也没办法开口让他们手下留情。
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都知道要适量休渔,维持可持续,常年在海上的船长自然也是赞同这个理论, 也因此更为痛心。
但很快,他就顾不得这些了。
因为食物问题,人们的第一次大规模争执发生了。或者说,也是最后一次。
起因源自于疤哥小团队某个男人的媳妇,这妇人早年间家里也是有点小钱的,后来没落了,跟了如今的丈夫,却总是怪他不争气,不能出人头地。这些日子瞧着有平民不断去跟富人接触,得到对方许诺的光明未来,心里痒得不行,早就被那花言巧语迷了心魄,这两天终于没忍住,也背着人偷偷和人接触。
近些天,嚣张的林小富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疤哥看他不爽,终于处理了他,不过没有证据,大家也就八卦八卦。
徐先生却记在心里。
徐先生和林小富的父亲关系还不错,这次一起上传也受到人家家里人的嘱托要好好照顾他,结果照顾着照顾着人就没了,看到妇人贼眉鼠眼偷偷来接触他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好好整治一下疤哥的人。
海滩上的人虽然多,可出了中毒事件后,都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除了船长那一拨人外,就数疤哥的人最多,武力值最强,也最凶悍。
像徐先生这样的生意人,哪怕不顾念和林小富父亲的情谊,也受不了无形中这种地痞流氓压在自己头上的感觉。
他对妇人说“你年纪轻轻,长相美貌,屈于一个没见识没文化没脑子还没钱的男人着实委屈。你帮我做件事,之后我只需要将你稍稍装扮,就说是甲国某个落魄的大小姐,保证乙国很多文艺有钱青年都会想着娶你为妻。”
这话简直说到了妇人心底里面,她何尝不觉得自己嫁给现在的男人委屈了。年少时只是因为对方救了自己,一时感动,可日子越过她就觉得越不得劲,暗恨当初猪油蒙了心。
可丈夫是疤哥的人,她要是敢给他戴绿帽子,无缘无故吵着要和他分开,疤哥第一个要她好看。
妇人心动不已,但还是谦虚了两句“这,我哪有那么优秀。况且,我也不会说外语啊。”
徐先生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蛊惑道“实不相瞒,我早就想物色几个出色的女子介绍给别人,也好拉近我和其他生意合作伙伴的距离。您美丽聪明,实在和我心意。至于语言问题,能花钱解决的就不是问题。我必定会全力以赴,毕竟这也是双赢的事情。”
妇人问道“你希望我做什么”
徐先生“其实重要的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我想借此看看你有没有能力。草包贤惠女人什么的,都是给那些泥腿子当老婆的,有钱人根本看不上眼,他们需要的是聪明能干的贤内助。”
妇人一听,暗想,这不就她吗
徐先生“你只需要和其他人聊天说话的时候,暗暗透露船长他们私底下给了疤哥等人不少好处和帮助,就可以了。”
“这容易。”妇人爽快道,之后又得到徐先生贴身的扳指作为信物,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她想着,就算徐先生反悔,这只玉扳指典当后也有很多钱了,而她只需要不动声色地说两句闲话,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便宜。
而徐先生则暗骂她愚蠢,那玉扳指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不值钱不重要的东西,甚至在见到妇人之前,才套在了手上,就是事后出了什么差错,也没人能指责他什么。
妇人常与其他妇女们在河边给自家男人或者其他帮忙干活的男人们洗衣服,洗衣服的功夫,足够她们唠唠叨叨说好些闲话,这两天大家最愁的就是食物问题。
救生艇上的东西,很早就都吃完了,刚开始附近的野货也还足够,大家觉得日子没多难熬,可如今却大不一样。
一位新媳妇说“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到,这两天都没什么东西吃,我家男人每天去找吃的,累么累得要死,收获就只有一点点,还净想着给我吃。我又不怎么动弹又不怎么干活,吃什么吃,他一个人都吃不饱呢。”
边上一个黄脸妇道“你男人对你倒体贴,我男人什么都捞不到回来就知道让我给你弄吃的。这哪有什么好吃的要不是船长他们支援点,混着水喝了个饱,什么都没有。”
高挑妇女把手中的棍子一丢,抹起了眼泪“再这样下去早晚都得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妇人心念一动,装作无心之失道“怎么会呢,我家男人每天都能带回来东西,他说船长他们水性好,技术好,会去较远的地方捕鱼,都会分给大家的。别太担心了,肯定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其他人的目光唰唰唰就射了过来,却不是为了妇人最后一句安慰,而是她之前透露出来的信息。
几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别看这些妇女们日常经常一起唠嗑,要真说感情有多少,不见得,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听了这话,心里都嘀咕起来。
是了,现在瞧着最厉害的就是疤哥那一伙人,都敢把林小富给做掉,威胁或者和船长他们合作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他们要是光明正大地接济也就算了,毕竟人家厉害。可这样私底下搅和在一起算什么
想是这么想,但如果人家整的光明正大地偏袒,她们心里又是另一种想法了。
也不知道谁小声道“要是人少点就好了,人少了,每个人能吃的就多了。”
洗衣服日常不欢而散,搞完事的妇人想到不知道谁说的那句话,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慌乱,总觉得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可摸了摸怀里实在的好处,又安下心来。
疤哥做掉林小富的谣言实际上还是赖子偷偷传出来的,他最后成功追上了养尊处优压根就跑不过他的林小富,成功报了仇。可他还是想和小花一起好好过日子的,担心林小富有没有把他的事情跟其他人说,到时候他们怀疑上自己,就先下手为强,祸水东引。
这对疤哥来说不公平,可在场中,只有疤哥是最好的背锅对象,赖子也只能在心里道了声歉。
如果知道因为这事有了后续发酵,最后还是波及到了自己和小花,也许他不会再做那样的选择。
平民们闹起来了,追着船长讨要说法。而被私底下传开的话语都萦绕在每个饥饿难挡的人的心里,不是没有人怀疑船长私底下给疤哥他们更多的好处有疑点,但他们更想把事情闹大,看看后续发展。
其中饿红了眼的人甚至干脆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先趁着混乱干掉些人,少了人食物自然就相对多了,自己也不用挨饿了。
不知道是谁先偷袭将手里的武器砸破了一个船员的脑袋,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地扭打在了一起,招招狠毒。
连日来积压的情绪、时时刻刻挑战神经的饥饿、看不到希望的绝望,将他们几乎逼疯,趁着这混乱大肆发泄。
顾璆鸣和岑梓他们正绕了远路开小灶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俱都懵了,下意识就想扭头就跑。
可他们身上没有多少工具,前两天又阴沉沉地下雨,露天过夜纯粹找病。
海滩上的人都已经疯魔了,甚至朝着最有可能救他们脱离苦海的船长攻击。大副一直心怀愧疚,始终挡在年过半百,腿脚不好的船长前面。二副也在一旁小心护着。除此之外,只有零星十数名船员跟在一旁,其他竟是都逃开了。
富人们也被卷入了争斗,或主动或被动地砍杀着,乍一眼看去,如同一片炼狱。
李知加倒吸了口气“怎么回事我们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些人是都吃错药疯了”
“一个疯,其他就都疯了。”顾璆鸣拉着岑梓,转身想朝林子里跑。
岑梓拽住他“我们去帮船长。”
顾璆鸣“我们没有武器。那些工具公开透明,我们没办法占为己有,所以无缘无故也不能带在身边。现在那些工具都被其他人给取了,我们掺和进去很危险。”
李知加也说“是啊姐,小命重要,先逃再说啊。”
沈超倒是咦了一声“我怎么瞧着船长他们不是往岛里面跑,而是朝着海边”
岑梓拽着顾璆鸣,从边上绕开激战红了眼的人们,一边跑一边小声解释“之前船长说救生艇的油都耗光了,也不再去礁石区捞东西。我现在怀疑可能他们留了一手,总之,跟上去。”
岑梓猜的不错,船长他们的确留了一手,却不是船长属意,而是大副二副私底下商议的结果,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把船长他们送出去。
这会儿船长被他们带着跑,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却没有拒绝。
就算剩了些燃料,又能支撑多久
如果最初的时候,他顶着压力,将所有燃料都集合到一起,先送几个有影响力的人直接到达彼岸,再安排人来救援,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惨状。
而今,哪怕他们逃开人类内斗,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上,等到燃料耗光,他们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