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妃背对着那人, 将背后的死穴完全展露于外界, 她不紧不慢的侧过头,低低的轻笑一声“瞧见了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不带一丝感情, 显然是对沈楚楚说的。
沈楚楚怔了怔, 借着月光,半晌才看清楚这人的面容。
她见过这个男人, 前几日在马球场受惊昏迷后, 司马致几乎时刻在永和宫陪着她, 期间这男人便进过出几次永和宫,与司马致不知交谈了什么。
他一身御前侍卫的装扮,想来应该是司马致的亲信。
难怪司马致能那么迅速的知道她被姬六将军绑走了,怕是司马致在暗中遣派这人保护她。
那日她在花楼之中被绑,这人许是出于某种考虑, 所以没有出手救她。
待到将此事禀告于司马致后, 司马致立刻率人赶到将军府,准备救她出来。
沈楚楚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望着那黑衣人, 眼前便闪过司马致的脸庞。
她又想起了司马致走到衣柜旁时,那轻轻一声的叹气, 那疲惫中带着倦意的声音。
朕有些累了。
没等那人靠近临妃,临妃便往后退了两步, 她前脚一离开, 沈楚楚紧绷的身体就一下松垮了下来。
那黑衣人用余光盯着临妃, 生怕临妃再一时冲动之下,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清风拂过临妃面颊上的薄纱,她挑唇一笑,从容不迫的转过身,慢里斯条的缓步走进了屋子里。
一直到临妃将房门关上,黑衣人才松了口气,对着沈楚楚抱拳行礼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沈楚楚怔怔的望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就全都是司马致苍白的脸庞。
翌日醒来时,沈楚楚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精神衰弱,她下床时身子蓦地一晃,险些从榻上栽倒下去。
最近也不知是不是春天快要到来的原因,她总是犯困没精神,脑子里像是勾了芡似的,整日浑浑噩噩的。
沈楚楚没心思继续在丞相府待下去了,她去与丞相夫妇拜别后,便提早回了皇宫去。
走之前,她听闻沈三爷被沈丞相动了家法,打的一条腿都瘸了,还被囚在了屋子里。
听碧月说,沈三爷什么时候抄完了沈丞相扔在屋子里的几百本书册,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
若是下一次沈三爷再去青楼,沈丞相便要将沈三爷剩下的另外一条腿也给打断,免得他在外惹是生非。
想必沈三爷这次一定会好好长个教训,往后再出门作恶之前,绝对要先看一看自己的腿允不允许。
沈楚楚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虽说沈三爷死不足惜,但不管怎么说,沈三爷都是沈丞相的亲生骨肉。
让沈丞相直接杀了沈三爷,这也不太可能。
对于沈三爷这种不爱读书的人,等他抄完那几百本书,约莫也要大半年的时间了。
每日被关在房间中,没有女人,不见天日,只有几百本书册陪伴左右。
这种惩罚,怕是要比杀了他,还要令他痛苦百倍。
沈楚楚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望着车厢对面,正抱着一只兔子耳朵揪着玩的临妃,心中百味杂陈。
沈丞相想尽全力补偿临妃,但临妃什么都没要,只是在临走之前,顺走了小厨房里关在笼子里待宰的一只兔子。
这样纯真的临妃,简直与昨晚上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临妃判若两人。
其实早在第一次和临妃去马球场时,她就发觉临妃有点怪怪的。
大部分时间,临妃都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但在日内,总会有那么一两刻的时间,临妃会摇身一变,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人。
变身之后的临妃,言行举止都有些像是男子,经常会如昨晚上那样,做出一些调戏她的举动。
沈楚楚盯着临妃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试探道“妹妹可还记得昨晚那一本手册”
临妃揉着毛茸茸的兔子尾巴,不解的抬起头“手册什么手册”
沈楚楚蹙起眉头“就是你母皇在你出嫁前,送给你的那一本。”
临妃挠了挠头,眸光略显懵懂“贵妃娘娘如何知道母皇给过臣妾一本手册”
“因为你”昨天拿出来过。
她的话还未说完,临妃便恍然大悟的猛拍一下大腿“啊,臣妾知道了,是因为臣妾和贵妃心有灵犀”
沈楚楚“”
她眸光复杂的看着临妃,看起来临妃是真的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难道临妃身体里,其实有两个人格
一个是天真活泼的单纯妹妹,一个是危险迷人的腹黑哥哥
沈楚楚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之后,跟临妃贴身伺候的婢女套一套话。
如果说临妃真的有双重人格,那她往后再跟临妃相处时,便要更小心一些,谨防再出现昨晚上的那种事情。
本来沈楚楚早上起得是挺早的,但光是和丞相夫妇拜别,就用了她一个多时辰。
相夫人哭的像是泪人似的,拍着她的手臂,一桩桩的念叨着往事,她也不好意思不听,待到她出门的时候,已然是午时了。
再加上从丞相府到皇宫这一段路,沈楚楚从神武门进宫时,粗粗一算也用了至少半个时辰。
她顾不得旁的,连永和宫都没回,直接就去了司马致的乾清宫。
沈楚楚有很多话想对司马致说,最重要的是,她想跟他道个歉。
那一日躲在衣柜之中,并非是不想见他,也不是不想和他一起走,她只是怕因为自己被绑架的事情,牵连到了姬钰。
绑架宫嫔,此事可大可小。
若是皇上不挑明此事,便为小。若是皇上挑明此事,还人赃并获,那便是砍头的大罪。
她忘了让人准备步辇,徒步走到了乾清宫外,才想起自己没有坐步辇。
沈楚楚走近乾清宫,并未看到杨海或是德公公,只看到了一个面生的小太监。
小太监拦住她的去路“这位小主,怎地走路这般横冲直撞若是惊扰了皇上,该如何是好”
沈楚楚愣了愣,她穿过来这么久,听惯了旁人唤她贵妃娘娘,倒还真是第一次听人家管她叫小主。
碧月一巴掌拍开这个小太监的手臂,冷着脸道“你是新来的怎地这么没规矩”
“贵妃娘娘在这里,岂容你这般放肆”
碧月的暴击三连问一扔出去,便将那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
他不是不知道宫中有个受宠的楚贵妃,不过他刚被提拔上来,根本没见过楚贵妃长什么模样。
再者说,他听德公公说,楚贵妃离宫省亲去了,今个晚上才会从丞相府回来。
他哪里会想到,楚贵妃还能提前回来了
沈楚楚没心思和一个小太监计较,她望着乾清宫敞开的殿门“皇上呢”
司马致在乾清宫时,那殿门一般都是紧闭的,很少像今日这样殿门大敞。
小太监刚要说话,小德子便从乾清宫的侧殿走了出来,手中还抱着一摞东西。
“德公公”碧月上前帮着小德子分担了一些,神色自然的帮着自家主子问道“皇上不在乾清宫吗”
小德子看见沈楚楚,明显的一愣,而后弓着身子恭敬道“奴才给娘娘请安,皇上去校场了,不在此处。”
“皇上刚去不久,奴才这就给您备上步辇,劳烦娘娘稍等片刻。”
沈楚楚眯起眸子,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小德子的话语间有些心虚的感觉。
难道是她不在的时候,司马致干了些什么
小德子是想拖延时间,给司马致通风报信去
她不动声色的抬起头,葱白纤细的手指朝着乾清宫的后院指了指“本宫记得这后院便有步辇,直接抬来便是,不用劳烦德公公再去旁的宫殿抬步辇来。”
小德子白皙的额头上,淌下一滴透明的汗水“是,奴才这就命人去抬。”
虽说那步辇是备给皇上的,但楚贵妃若是想坐,想必就是皇上在此,也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只是他本想让人先去通会一声皇上的,万一楚贵妃在校场看到了什么
小德子脚步匆匆的走向了后院,沈楚楚站在乾清宫等着他,眸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个缩成鹌鹑的小太监身上。
“你来乾清宫几日了”她挑了挑眉,笑容满面的问道。
虽然沈楚楚觉得自己笑得像是邻家大姐姐般和蔼可亲,但据碧月后来描述,道她笑容渗人,宛如遇见小白兔的大灰狼,将那小太监吓得两腿直颤。
小太监颤颤巍巍的躬下身子“回娘娘的话,奴才刚来两日。”
沈楚楚微微颔首,像是唠家常一样,与小太监聊了两三句。
起初她问的都是小太监的事,问了几句后,她见太监似乎没有方才那样紧张了,趁其不备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
“本宫不在,都没人照料皇上了,也不知皇上龙体可安康否。”她长叹一口气,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了司马致。
小太监并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个面容如皎月般美好的女子,正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准备套他的话。
他毫无防备道“皇上龙体安康,这几日娘娘不在,都有嘉答应来陪着皇上,刚刚奴才还看见嘉答应跟着皇上去了马球场”
小太监的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哐当一声,不远处的小德子左脚绊右脚,硬生生在平地上栽了一个狗吃屎。
沈楚楚“”
瞧小德子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她若是再看不明白,往后便也不用待在皇宫里混了。
看来这小太监所言不假,她不在的这两天里,司马致已经和嘉答应死灰复燃了。
沈楚楚深吸一口气,企图将腹中那一抹无名火灭掉,但不管她如何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都丝毫没有用处。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火苗,点燃了她的理智,烧的她胸口闷疼,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隐隐作痛。
她捂着心脏的位置,喉间似乎有些发痒“步辇。”
小德子手慌脚忙的爬了起来,有些慌乱道“娘娘,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整个后宫,谁都知道楚贵妃最厌恶的就是嘉答应。
嘉答应鸠占鹊巢在先,又与楚贵妃一同入宫争夺一个男人,别说是楚贵妃了,他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恨得牙根直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