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做完笔录, 姜婪怎么把人带进去的, 又怎么原模原样把人带了出来。
江迟全程几乎没有开口说话,但看他在警察局的样子, 他是能够沟通交流的。只是性子太孤僻, 被姜婪拎着时,就像只无处可逃的狼崽子,只能凶狠地亮出还不够尖锐的獠牙。
大概是自己有弟弟, 姜婪对小崽子总多了一份包容和耐心。
他蹲下身,尝试和江迟交流“你现在太小了,偷东西养活不了自己,而且这是犯法的, 我知道有个地方收留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他顿了顿, 轻轻碰了碰他额头的小角“在那里, 有你同族,你不会再被当做异类。”
似乎是不习惯别人碰他的角,江迟警惕地退后了一步,藏在蓬乱头发里的眼睛颤了颤, 却没有做声。
姜婪见他态度似乎松动了一些, 手在他面前摊开,幻化成了兽爪的模样“你看, 你不是怪物,你只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去那里你可以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身体变化。”
江迟定定地看着他的手,低垂的面孔被蓬乱头发遮住。
姜婪分辨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只能将手往他面前递了递,征询他的意见“跟我走吗”
江迟似在犹豫,良久,他才试探地握住了姜婪的手。他的手比姜婪小很多,又黑又瘦,指甲留得很长,指甲缝里还有没清理干净的黑色泥垢。姜婪却没有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手掌包住他细瘦的小爪子,感觉像是握住了一把骨头。
“先跟我回家,收拾干净了再带你去协会。协会里有很多跟你同龄的幼崽,你应该会喜欢那里。”
幼崽保护协会是妖管局下属的收容机构,因为妖族生育率低,幼崽越来越稀少,所以局里专门拨款设立了协会,用以收留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遗弃或者失去父母的幼崽。幼崽可以在协会里学习各项基本技能和知识,等到有独自生活的能力之后就可以离开协会。
像江迟这样从小被遗弃的混血儿,应该也能被协会收留。
江迟被他牵着,垂着头没有出声,但跟之前比起来似乎乖顺了许多。瘦瘦小小一只,看着越发让人心疼。
姜婪带着他到停车位边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车开过来。”
江迟抬眼看他一眼,依旧没做声,又垂下了头。
姜婪只当他答应了,便转身去开车。
派出所门口的停车位有些紧张,车位又狭窄,姜婪就停了一会儿,左右两边就都被车堵死了。他艰难地挤进去开门上车,将车开到大路上去接江迟。
结果连江迟的影子也没看见一个。
他连忙下车去找,找了两三条巷子,都没有江迟的踪影,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小崽子先前竟然都在装乖骗他,估计他一转身,江迟就已经跑了。
姜婪瞪着空荡荡的马路摇头叹气,只能开车回了会场。
等他开车回去,赛龙舟已经结束了,游人们散了不少,留下的那些则成群结伴地在逛公园。
薛蒙三人正坐在会场不远的亭子里休息,应峤和椒图狻猊竟然也在。
姜婪遥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大步上前,开口就问比赛结果“谁赢了”
薛蒙眉飞色舞“这还用问,自然是捞尸队。”
“德行,”肖晓榆剥了个橘子,拿橘子皮扔他“你已经嘚瑟过百八十遍了,收一收啊。”
薛蒙把橘子皮扔回去“你这橘子有点酸啊,不就是看我押赢了么。”
姜婪凑到应峤跟前,在包里翻出水来喝了一口,才道“赢了多少啊”
薛蒙得意地比划了个“五”。
姜婪“五千”
薛蒙神情严肃地摇摇手指“五百”
姜婪“噗”
薛蒙跳脚“干嘛干嘛瞧不起五百块啊我这就是下注支持一下朋友娱乐盘,又不是”
肖晓榆对他的跳脚嗤之以鼻。
几人插科打诨几句,才想起问姜婪干什么去了。
姜婪隐去了人妖混血,将江迟的事简略说了说“本来想送他救助站,结果我去开个车的功夫,人就溜了。”
“这种流浪儿童有不少。”肖晓榆虽然同情,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你没来之前,我们也救助过两个流浪儿童,也是小小年纪就做扒手,年纪都没超过十四岁。我们把人送去救助站,给他们买衣服买书,帮他们联系学校复学。但最后没多久,还是又辍学跑了。跟着那些大混子后面混着,没过多久就因为聚众打架进了局子。”
然后因为年纪不够,教育一通后又放出来。又去找新的老大混着,周而复始,都是派出所的常客。
类似情况的流浪儿童有不少,普遍年纪不大,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染上了一身坏毛病,也不是说他们从根上坏了,而是周围的环境和缺失的教育已经扭曲了他们观念和性格,如果他们自己不肯配合,寻常人很难再将他们的思想掰正回来。
肖晓榆安慰道“能拉的就拉一把,不能拉的也没办法强求。”
姜婪叹了口气,只能接受了她的说法。
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他也不可能满大街发寻人启事,把人抓回来再扭送到协会去。
几人磨洋工到下午,等到舞台全部拆除,又核算清点了清单之后,剩下的琐事就是蒋飞阳那边负责了,而街道办这边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周末的晚上,又刚忙碌一场,正适合聚会吃大餐。
薛蒙刚赚了五百块非常膨胀“走呗,我请客。”
姜婪和应峤走一起,毫不客气地截了他的胡,笑眯眯道“今天我和应峤请。”
抱着狻猊默默当隐形人的张天行诧异看了他一眼“你们”
“他们出口转内销了。”薛蒙酸溜溜地说“为了保护我珍贵的双眼,我是拒绝的。除非去海底捞。”
张天行若有所思看了应峤一眼,又不出声了。
姜婪拍板“那就海底捞。”
“走。”薛蒙做了个自挖双眼的动作“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当我瞎了,随便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