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秀娥豁然变了脸色。
“那和尚是你找来的是你让他在我头脑不清时诱我写下罪己书,还有骏平说的道士那些装神弄鬼的事也是你让他做的”
死状惨烈的家畜,涂着冤字的墙面、莫名朽坏的老树、浸满鲜血的树根
还有什么“孽障缠身血债未偿”的流言,以及墓碑上的血手印,尤其给她冲击最大的那二十个血字
不是老二夫妇、不是冤魂索命,都是季搞的鬼
亏她为此心神大乱,亏她为此几欲疯癫
亏她、亏她还想着先下手为强,季竟然比她更早一步就下手了。
难怪她对内情知之甚详、恍如亲见。
季挑眉“百口莫辨的滋味如何被人当脏东西避如蛇蝎的滋味又如何你当初就是用这一招毁了我的。而且你试图毁的可是我一辈子,我只不过是让你身败名裂、顺便反思一下自身而已。”
季秀娥想起这些日子自家在村里的情形,与当初季被人风传命硬犯煞时何其相似。
有口难言,有理难辨,因为没人愿意听她解释。
主要也无从解释,因为就连她自己一度都信了。
季秀娥瞥了眼一旁的关山,心知罪己书是抢不回来的,就道“那是我受人诱骗,在神志不清时写下的,当不得真,做不得数”
季哂笑“证据呢我好歹有人证物证,你倒是把那和尚与道士找来呀。”
季秀娥咬牙“你又待如何解释罪己书的由来”
“这有何难。你做了亏心事,写下罪己书让和尚替你在佛前念经忏悔,以图消灾解厄。结果和尚不小心看了一眼,发现了其中天大的冤情,无法再继续昧心行事,便托人将罪己书交予我,他自己云游去了。”
“你以为大人会信”
“信不信我们说了都不算,到了公堂,各凭本事。”
眼看着几辆车俱已停在大门外,其他人也都陆续上车,季突然换了个口风。
“你做下的那些恶行,罄竹难书、鬼神难忍,这份罪己书若是置于公堂,等待你的就只有一个死字。当然,也不是别无转圜的办法,只要你告诉我季牧的下落,说不定就不用死”
自开始查季秀娥起,季就试图查出季牧的下落。可十一年前的事,又哪是那么好查的。
季秀娥拐走季牧,必然需要脱手,黄坂村就有一个与牙行多有交集的梅大娘,季一早就盯上了她。
然而托黄坂村的三个帮工私下打听过,那个梅大娘自从跟儿子去了南方,就和娘家人彻底断了联络,没人知道她现在在哪。
也就是说,如今的知情者,只剩下季秀娥一人。
上了公堂,季有信心置季秀娥于死地,却没有信心让她吐口。
即便是刑讯逼供,以季秀娥心理扭曲之程度,万一她宁死也不肯说
比起让季秀娥立刻去死,季更想知道季牧的下落。
他被卖去了哪里,如今是死是活想必这才是季连柏和卫氏最挂心的问题。
如果季牧还活着,如果她能找到季牧,那么暂时退一步又如何砍头改为坐牢或者流放,固然便宜了季秀娥,但她这辈子也别想重见天日。
季秀娥听了她的话,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扯了这么多,竟是为了季牧
把她逼至绝路,再给她一根稻草,以为她就会牢牢抓住
她两个儿子都死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放心,季,我就算是死,也得拉你陪葬。”
去往邺阳的马车上,车厢里坐着谢寡妇和季连松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