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余瑶都知道,可她不想放手。
也不能放手。
描绘了无暇神草具体位置的神土,是夙湟看在汾坷的面子上送来的,一路摸索奔波,强开禁地,为了这棵神草努力的,远不止她一人。
放手,何其简单。
但是这一松手,余瑶自己都不敢想,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将多么后悔,她会想,要是当初,勇敢那么一下子,坚持那么一下子,或许就可以了,或许就能得到神草了。
她不用再站在顾昀析的身后,做一个只会拖他后腿的废神,不用在大难来临之际,还得他分出心神来特殊看护,也不需要眼睁睁看着他付出,而自己傻愣愣的连半个可以帮忙的地方都没有。
再多坚持坚持,就可以了。
余瑶头一次冲着顾昀析摇了摇头,晶莹的汗珠从她的额际滚落,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声音变得格外沙哑,每一个字眼都吐得十分艰难:“再试试一下。”
是恳求的,示弱的语气。
若是以往,她这样,顾昀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只是现在这个情形,继续僵持下去,无异于刀尖舔血,等于用自己的性命,在赌神草回头的可能。
一个赌字,就足以言明所有事情。
紧接着,余瑶做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举动。
她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下嘴唇咬到现出鲜血的腥甜味,硬生生将自己的神魂分离了出来。
顾昀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面沉如水,他修长的手指微曲,点在半空中,像是某种一气呵成的法诀,临到尾,又想起了方才余瑶的那个眼神。
他心尖上像是窜起了一团无名之火,越烧越旺,但到最后,皱着眉啧了一声,很烦躁地将那个画得工整的法诀抹得七零八碎。
越来越不听话。
长点教训也好。
想是这样想,心疼确实不假。顾昀析起先还能勉强凭着一股气性冷眼瞧着,后来,余瑶额角每流下一滴汗,他的眉头都要狠狠地皱一下。
一炷香之后。
顾昀析再次伸手,想将她强行拉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神草的叶片上,突然焕发出祥
瑞的光。
余瑶的手指动了动,很轻易地就将这株神草摘了下来。
她软得像是一滩泥,没有骨头支撑一样,身上黏黏糊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小脸上却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既可怜,又遭人爱。
像只在泥水里打了滚的小猫。
顾昀析伸手去扶她,却被余瑶摆着手拒绝了。
顾昀析看了看第二次的手掌,不悦之意简直要化成水溢出来。
“我一身的汗呢,你别碰我,我先将神草给吸收了。”顾昀析的洁癖严重程度曾经给了余瑶很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他有伸手拉她起来的心,她也没这个胆子接受。
她就地盘坐在黄沙之中,浅色的裙边沾染上了污迹,一团一团的滚上沙子,再加上她被汗打湿的鬓发,再美的人也变了个样。
顾昀析看着她,突然就理解了因人而异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因为现在,若是让他抱着这么个泥姑娘,好似也没想象中的那般排斥和不能接受。
顾昀析站在余瑶身侧,居高临下往下瞥,只能见到她乌黑的发顶,他伸手,像往常一样抚了抚她的发,漫不经心地道:“快些好起来。”
“下回,我可真不忍了。”
余瑶当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一望无际的荒沙中,男人久久伫立,黑色清冷的衣袍完美地避过了任何一粒尘埃。
吸收神草的过程,余瑶用了十六日。
而这十六日,禁地之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诸多的世家被天族围堵,逼迫,强硬地要求做出抉择,用天君自己的原话来说,便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这样近乎蛮横的要求与压迫,再加上邪魔身份的曝光,使六界之中的顶级世家门派出离的愤怒。
邪魔的名声如雷贯耳,是六界的大灾难,根本就是没有理智的杀戮机器,人人得而诛之。
但是天族一下子弄出三百多个邪魔出来。
这根本让人生不出抵抗的勇气。
这件事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传到最后,反而成全了天族的声势。
天君在领导者的位置坐了那么久,他知道什么叫打一棒给颗甜枣,古境里搜刮来的许多机缘宝贝,全部成了他收拢人心的幌子。
一些摇摆不定的二流势
力和小门派,很容易就被这些东西眯了眼,再加上也确实不敢跟实力突然暴涨的天族作对,不出意料的就做了天族的爪牙。
甚至一些比较大的势力,也动了投靠的心思,只是他们谨慎一些,专门躲在一些有结界的神灵遗址中,让实力尚微的弟子们和儿孙们都退出了古境,暂避风头。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做法和反应速度,确实好过许多二三流的势力。
顾昀析为余瑶设置了一个结界后,就闪身出了荒沙堆,外面,还有很多的事情,都在等他处理。
指得一提的是,西天的两个古佛,永乐菩萨和安乐菩萨也进了禁地。
他们身为古佛,过的是安静而清闲的日子,抄经悟道,佛系得可以,遇到任何事情,好似都可以淡定以对,但这次,是真的被天君等人一路从南撵到北,不得不在路上用留音玉向顾昀析求助。
“简直离谱”永乐真的是被撵得灰头土脸,泥人都来了三分气,他自从得道上西天之后,就再也没这样被对待过。
“这次,多谢大人相助。”安乐稍理智一些,他朝顾昀析微微弯身,道:“主佛听闻此次事件,传来旨意,让我等一切听大人安排,西天一力配合,后续,我等古佛与菩萨也会参战,一同讨伐天族。”
顾昀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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