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换乘了两次地铁到了第三个地铁站。她按照大佬的要求, 在人潮汹涌挤上地铁时如同避开人潮那样退到黄线后面, 再把装了钱的牛皮纸袋给扔下，用脚踢进地铁站楼梯口背面的监控死角里。

这处监控死角很小, 就是一处混凝土崩掉了的缝隙。乍一看这个缝隙就像个耗子洞，十分不起眼。它前方既没有垃圾桶或是柱子这样的遮蔽物，周围也没有人能藏在其中的空间。

叶棠实在是好奇大佬要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个耗子洞里抠出这包现金还不被其他人看见。扔完钱后的她没有马上离开, 而是凭借着精湛的演技表演了一个上地铁时被人潮给挤下来的单人小品。

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晚高峰会持续到晚上七点半、八点以后。被人潮挤得没乘上地铁的人不说多, 但也绝对不算少。无奈的叶棠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地铁站里有眼瞎的老人一手拿着搪瓷缸，一手拄着盲人杖四处乞讨。看他一双瞳仁灰白的样子，许多人都以为老人应该是白内障导致的眼盲。

老人手里的搪瓷缸只有少量的几张纸币。看得出他的收入来源主要是靠胸口挂的那个牌子, 牌子上头一蓝一绿两个二维码。一有人扫码施舍, 老人背在背上的音响就会叮叮咚咚地发出功德箱里进硬币了的声音。音响上头那个被两根长杆撑在老人头顶的广告灯牌也会闪出一串文字，上书“感谢某某无偿资助xx元。”

又是音效又是灯光, 老人的打扮如此显眼, 在地铁站里却没人多看他一眼。这种麻木让老人的显眼看起来既可笑又悲凉。

兴许是走累了吧。老人像是疲惫那样摸到地铁站上下的楼梯旁, 在叶棠扔现金的窟窿前坐下。跟着摸摸索索地从兜里掏出个被压得扁扁的面包开始吃, 一边吃还一边就着自己挂在手腕上的水壶喝上两口水。

这就是大佬xx还是大佬xx派来取钱的人

叶棠眼尖, 瞧见老人不着痕迹地去摸那裂开的缝隙。在发觉缝隙里有东西后又不断地往里掏拽, 很快把里面的牛皮纸袋给弄了出来。拿到牛皮纸袋，老人吃东西的速度加快了很多。吃完后他一抹嘴, 把牛皮纸袋和着手里的垃圾一起塞进自己腰上挂着的蛇皮袋里。

别不是被不相干的人拿了吧

xx只对叶棠指定了扔钱的地方，关于自己怎么收钱完全没提。钱阴差阳错被人捡了去也就罢了，叶棠不在乎那点钱。她担心的是大佬没收到钱, 以为她是故意毁约不付钱。

于是在乞讨老人像是因为在地铁站开不了张而离开后，叶棠跟上了老人。

老人七拐八绕钻进城中村里，双手一抹，竟是从眼睛里取出一对隐形眼镜镜片。叶棠看着老人把隐形眼镜镜片随手一扔，从自己的蛇皮袋里掏出她给xx大佬的钱，掂量两下再吹个口哨，立刻明白老人在地铁站开不了张，多半是因为他不是真的眼瞎的事儿被人知道了。那地铁站往来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个骗子，自然也就对他没了同情心。

从骗子老人的行动里，叶棠很难分辨他是受人之托去取钱，还是截胡属于别人的钱。无法，叶棠又跟了老人一段。

“行啊，长本事儿了嘛。一下子就弄到这么大一笔钱，蓝亦然你够可以的啊。”

叶棠跟到转角处，看见骗子老人正与人说话，忙藏到了墙壁后头。

“把我的钱还给我”

说话的声音很年轻不，甚至可以说是很。那种有点高的声线甚至让人听不出ta究竟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你他妈做梦呢你见过老虎吃了肉还会把肉吐出来的”

“就你还老虎你充其量不过就是只狗罢了”

“有你这么和亲爸说话的”

“乓”的一声，似乎有人被踹到了垃圾桶上。这让叶棠皱起了眉。她从墙后伸出头去，只见那骗子老人竟然把一个年纪大约六、七岁的孩子摁在垃圾堆里就要揍他。

叶棠才不喊什么“住手”。她冲过去，飞起一脚就正中骗子老人的后脑勺。她这一踢的力道，那是堪比实心棒球棍砸人脑袋。骗子老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口吐白沫地倒在了一地垃圾里。

叶棠这才回头去看那个被骗子老人摁在地上就要暴揍的孩子。

孩子脸上很脏，还布满了淤青与伤痕。ta应该很久没剪头发了，半长不短的头发都黏糊成一饼一饼的。孩子的身上更脏，一身衣服没一处能下眼的地方。一双戴着半指手套的手上布满烟头的烫痕和奇怪的划痕与刺伤。这些伤口有的结了痂，有些却还在化脓溃烂。哪怕距离ta还有一段距离，叶棠也能闻到ta身上散发出的阴沟恶臭。

但孩子有一双令叶棠一眼难忘的眼睛。

那是一双倔强、不服输，哪怕死也要先咬掉敌人一块肉再死的眼睛。

“你”

叶棠只吐出一个字孩子就像惊弓之鸟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ta连落在地上的那一包钱都不要了，爬起来就跑。

要不是这种情景实在不适合开玩笑，叶棠都想给这撒丫子就跑的孩子配句“有内鬼终止交易”的台词了。

脱缰野狗一样跑出去的蓝亦然对自己的脚力很有信心。别看他人不高，方圆五公里之内就没有第二个孩子能跑得过他。就是这些孩子的父母占着成年人有体力优势也经常追不上他。

蓝亦然觉得自己要甩掉身后的女人简直是再容易不过

一回头就看见叶棠以极快的速度冲他而来，蓝亦然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他加快的速度，却发觉自己和叶棠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增加，反而还缩短了。叶棠是不如猴子一样的蓝亦然灵活，但叶棠的动作非常洗练。蓝亦然需要手脚并用半天才能爬过去的两米铁栅栏，叶棠只需要一跃就能抓住铁栅栏顶端的横杠，再一个引体向上外加后空翻就能翻过去。

以为自己只要爬铁栅栏爬得够快，叶棠就追不上他的蓝亦然在前面都特么看傻了。等他意识到叶棠快要追上他了，他慌不择路地冲出小巷，迎面就要撞上一张开得飞快的电动小毛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蓝亦然手臂被人一拉。他的鼻子几乎是擦着电动小毛驴上那人的身体过去的。

“x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