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朝廷设宴招待玄天国来使。
不管是为了敦亲睦邻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国力,对于这位新兴起的邻邦霸主兴朝拿出了万分谨慎的心态对待,因此宴会布置得特别隆重。
除了朝中重臣,封宴,熙宁帝都出席了宴会。
封宴坐在左边的第一个席位,上首自然是熙宁帝的,现在还是空的。
卯时正玄天国使团在鸿胪寺卿的陪同下踏入大殿,当人一出现的时候,殿中停滞了一会,大家都好奇能在野蛮的草原民族中周旋,还能称霸的到底都是怎么样惊才绝艳的人,而玄天国的上层人物都是出自兴朝是他们最感兴趣的,扼腕这样的人才怎么没有早一步发现为己所用。
领头走在前面的是面带笑容的秦逸,为玄天国出使的正使,后面跟着的人群中既有汉人长相的,也有粗莽高大的游牧民族,他们身上的穿着带有很明显的草原风格,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封宴扫视过去细细分辨,确定里面没有诚王世子。也是,就这么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怎么伪装说不定会有熟悉的人认出,没必要冒险。
他吁了口气,目光不经意对上秦逸含笑的眼眸,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似的。
秦逸跟围着他们的官员说了什么,鸿胪寺卿带着他朝自己这方走来。
熙宁帝未出现,封宴这个太孙就是在场地位最高的,来使先来拜见他也无可厚非。
“这位想必就是兴朝的太孙殿下吧,久仰久仰。”秦逸抢先一步说话,笑眯眯地行礼道,“殿下龙章凤姿,不同凡俗,将来必为明君。我玄天国陛下虽然功高盖世,就是膝下空虚,缺殿下这样的继承人,真是遗憾啊”他似真似假的感叹道。
陪同的兴朝官员眼神交流一下,哦,玄天国的皇帝膝下无子,这样重要的消息要记下来。
封宴含笑,很有太孙风度地道“贵国国主江山有了,继承人还会远吗放心,一定会有的。”
真的没有人继承,那他是不介意多一份家业的,他看了秦逸一眼。
“哈哈,托殿下吉言。”秦逸笑道。
扯了几句话,秦逸知趣地告辞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刚坐下秦逸等人就被兴朝热情的官员包围,陷入真真假假的言语交锋中,是交好也是打探,国与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莫过于此。
好在没有多久,随着太监的通报熙宁帝终于到了,陪同一起来的还有盛装打扮的孟贵妃,携手依偎着皇帝坐在上首。
当熙宁帝一出现的时候,大殿中的人都呆了一瞬,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皇帝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上早朝了,奏折都被送入后宫,能见到的他的只有如严丞相这般的重臣。他们,他们不知道熙宁帝竟然变得如此的苍老可怕。
孟贵妃美吗美得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更何况是精心装扮了,哪怕有了年纪也是像埋在地下历久弥香的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如果是往常,人们的视线一定情不自禁地看向她,然而现在却下意识地忽略了她。正因为有了她美到炫目的映衬,更显出身边老皇帝的老态龙钟,臃肿迟暮得不堪,就像是一块散发出臭味的烂肉,即将步入死亡的深渊。
如果说封宴上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眼中还有一缕生机,而今却是那么的木讷晦涩,令人有股不详的预感。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强自端起威严,就像是在留恋不舍最后的荣光,浑浊的视线扫过台下“嗯”
众人从惊愕中醒过来,忙不迭地低头请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熙宁帝紧紧握住孟贵妃的手,干瘪的嘴唇闭着,眼里浮现一丝悲哀人哪来的万世不灭,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忽然就后悔出现在这里了。
“陛下”孟贵妃惊呼了一声,她的手被熙宁帝握得生疼。
孟贵妃既恼又恨,恼得是大家仿佛根本不将她看在眼里,恨得是不够时间去抓住想要的一切。她也意识到了,熙宁帝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要做的事还太多。
此次,原是想借设宴招待玄天国使臣的机会站到朝堂前,然而众人的重心根本不在她身上。比起孟贵妃的出现,他们更担忧皇帝的身体。
一些大臣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封宴所在的方向,比起垂垂老矣的熙宁帝,封宴这个太孙才是兴朝的未来之主。
封宴感受到四面八方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秦逸一边笑吟吟地应付着兴朝官员,一边暗暗地想,想不到会看到这样的好事,等会回去说给主子高兴高兴。
宴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的,席间熙宁帝早早就退场了,导致孟贵妃也不得不离席。
兴庆宫里。
孟贵妃美眸含着怒气,但是还是强自忍耐下来。她面上柔情似丝,拉着熙宁帝的手道“陛下为什么这么早就退场,臣妾还想要陪着你多呆一会呢”
熙宁帝靠在榻上,抬头看着孟贵妃的眸中有着一丝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清明,他静静看了很久,看得孟贵妃不安地动了动嘴唇,才温柔地笑了笑“阿宁,朕已经想清楚了,有些事不得不安排了,未免对不起列祖列宗。”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孟贵妃的脸色变了。
“阿宁别怕。”熙宁帝回握住她的手,“这段时日有阿宁的陪伴,朕很开心,让朕想起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仿佛都变年轻了几岁。所以,不管阿宁做了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陛,陛下,”孟贵妃的瞳孔都不自觉地收缩了,只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都是冷的,在发着寒气,“陛下在说些什么啊,臣妾并没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