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和老杨提前回到杭城,并不是像谭淑珍说的那样,看了两场,放了心,不想再看了,怎么可能,自己外孙女演的戏,哪怕是叫老谭看一万遍,他也看不腻,何况是在这么大的舞台上。
就是老谭自己,演出了一辈子,在这么大的舞台上演出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老谭和老杨,这么急着回杭城,是有要紧事。
他们都知道现在是永城婺剧团和浙婺,在争取进京名额的关键时刻,虽说永城婺剧团这次上海的演出大获成功,媒体上也好评如潮,但进京的名额,说到底还是省文化和旅游厅的那几个人评出来的,而不是媒体评出来的,那些人,是很难受媒体影响的。
有那么一些,甚至有些戆头戆脑,你媒体上越说好的,他就偏偏越要持批评的态度,不然怎么显得出来他的权威,有些人还就是喜欢摆这样的姿态。
老杨还打听到了一个对永城婺剧团更不利的消息,那就是,这次评选小组的八个人,其中有三个还是浙江婺剧团改制领导小组的成员,你想想,在改制的这个风口浪尖上,你把进京的名额给了一个县级剧团,这三个人在浙婺的工作,还进行得下去吗
桌子会不会被人翻掉都不知道。
第二天的演出结束,老杨和老谭说“谭老师,没有办法,关键时候,一定要你上场了。”
老谭白了老杨一眼,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杨不理老谭的白眼,接着说
“谭老师,你就看看向南他们这些小鬼,能吃苦的劲,是不是不比我们当年差这戏的受欢迎程度,也摆在这里,照理说,剧团的事,现在和我屁关系也没有了,我不该多嘴,但是,我就是看着他们心疼,觉得,要是这样的付出,还没有合理的回报,太不公平了。”
老谭的心动了,他看了看不远处刚刚下场,已经是十一月了,仍然还大汗淋漓的向南,和老杨说,好吧,我就豁出我这张老脸,我们明天回去。
老谭和老杨两个人,出了杭城的城站火车站,老谭就打了一个电话,打完电话,领着老杨,打的直奔宝石新村省政府机关宿舍去了。
这么多年,老谭第一次下定了决心,要去找省文化厅原来的厅长老钱,钱厅长在浙江文化界,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他既是一位著名的剧作家,也是著名的书法家。
一九五六年,老钱还是二十四岁的小钱时,完成了昆剧十五贯的改编和排演工作,这对全国戏剧界是件大事,因为昆剧早已失传,是小钱完成了首编、首排任务,于是,组织上决定让他带队赴北京演出。
结果,第一场戏开幕的时候,整个剧场里观众寥寥无几,京城里的人都说,昆剧不是早就没有了吗现在还看什么昆剧呀
于是,小钱他们无奈,只好四处奔波,找到了当时在文化部工作的浙江籍的戏剧评论家戴不凡等,通过他们,又走访了戏剧界的很多老前辈,拜访社会名流,动员他们来捧场。
结果这消息不胫而走,居然还传到时任公安部长的罗瑞卿那儿,
罗瑞卿爱看戏,看了浙江昆剧团的昆剧十五贯后,感到十分惊讶,居然有这么好看的戏剧,连忙向主席汇报。
主席早在延安时爱看评剧,听说失传已久的昆剧被浙江编排出来,是个新生事物,就提出要看一看。
于是,浙江昆剧团十五贯剧组有了上中南海怀仁堂演出的机会。
四月十七日,主席在中南海怀仁堂观看演出,大为赞赏。
第二天,他派人到剧团传达三条指示第一,祝贺十五贯的改编和演出,都非常成功;第二,要推广,凡适合演出的,都可以根据各剧种的特点演出;第三,对剧团要奖励。
四月二十五日,十五贯在国务院直属机关礼堂演出,主席又亲自去看了一次,主席连续两次观看十五贯,轰动了京城。
四月十九日,总理也观看了十五贯的演出并接见全体演职员,鼓励大家说“你们浙江做了一件好事。”
五月十七日,文化部和中国戏剧家协会联合邀请首都文化界知名人士二百多人,在中南海紫光阁举行昆曲十五贯座谈会。
总理亲自出席座谈会,作了约一个小时的长篇讲话,他把昆曲誉为江南兰花,并盛赞十五贯是“改编古典剧本的成功典型”,是“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榜样。
从四月十日至五月二十七日,十五贯在北京公演四十七场,观众达七万多人次,五月十八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田汉执笔的题为从“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谈起的社论,把昆曲和十五贯推到了舆论的极点。
当年的小钱从北京载誉而归,成为了浙江文化界重要的一支笔杆子,先后又写出了越剧胭脂和柳玉娘、绍剧于谦、婺剧西施泪、京剧南屏晚钟、戏曲电视连续剧大义夫人和电视连续剧绍兴师爷。
他不仅获得过文化部的一、二等奖,还获得过“飞天奖”和“金鹰奖”。
在成为一个优秀剧作家的同时,他还走上了浙江省文化厅厅长的岗位。
老谭那个时候在浙江婺剧团,就是老钱写的婺剧西施泪的第一个范蠡,两个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老钱看到了老谭很高兴,他说“我可知道你一直都在杭城,我就在想,看你什么时候会想起我这个老头子,来看看我。”
老谭赶紧说“早就想来了,只是不好意思,这不是你已经声动全国,又身居高位,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怎么好意思来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