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述最后还是送了乔西宁回去。
没办法。
乔西宁待在自己怀里,眼神晶亮, 期待与渴望一览无余, 如同望着自己的全世界, 林述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血液灵魂,他整个人,从始至终,只为乔西宁一个燃烧,只为她一人所有。
别说只是送她回去了, 他甚至想把自己那颗只为她跳动的心脏挖出来给她看看。
可乔西宁不需要, 甚至可能会受到惊吓再度厌恶他,下意识地逃离他的身边。
逃离的机会只有一次, 不会有第二次了。
林述抿唇, 控制着自己施加在乔西宁肩膀上的力气,将人拉出自己的怀里,语气克制淡然, “走吧。”
乔西宁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 想到王洋那些话,忍不住有几分心酸。
她仰头, 努力睁大眼睛克制自己今天格外发达的泪腺,两三步小跑跟上去, 走在他旁边, 肩并肩的, 像当初她生气了林述跟着她的一样。
“林述, ”乔西宁叫着他名字,“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跟不上。”
他人高马大的,在媒体或者粉丝抓拍的照片中,每每总要提及那双包裹在西裤下的长腿,乔西宁穿着细高跟,常常要两步并走才能追上他一步。
以前的林述不仅会停下来等她,还会直接抱起她带着走,不会这样抛下她一个人。
林述抿唇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我不回我的公寓,你送我回我家,”乔西宁一上车,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不说清楚,含糊带过边补充,“是你住过一晚的那里。”
林述动作微顿,一言不发地发动引擎离开。
乔西宁说的地方他当然知道。
他们差点第一次坦诚相见的地方。
林述不多话,车上没开音乐电台,气氛很安静。乔西宁忍了几分钟,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的时候终于憋不住找话,“你最近应该都待在这里吧”
“”他停顿,像是在思考,最后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一定。”
他手头有工作,近段时间估计会进组,但还不确定是什么时间。
林述听她闷闷地哦了一声,心下一动,却也不会主动挑起话头,又安静了下来。
“那你下午应该在家吧”静了几秒,乔西宁忍不住又问。
林述嗯了一声,心里忍不住想今天乔西宁异常反常的举动。
她以前,从来不在乎他在不在的。
在,可能因为分开太久,乐意陪他在家待几天,不在,也会有其他朋友陪着她。
不会孤独,自然也不会想到他。
林述可有可无。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乔西宁放下心了,偷偷看了他两眼,便靠着椅背闭眼休息,也不再开口多问。
刚刚哭了一场,现在才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
乔西宁在房间睡了一会儿。
下楼的时候,家里的阿姨陈妈已经在厨房里准备乔西宁需要用上的食材。
“西宁啊,”陈妈几乎是从乔西宁刚出生就待在乔家了,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和乔西宁关系也还算亲近,“怎么突然想要下厨熬粥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待会给你煮点好的补补身体。”
乔西宁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炸了厨房还是小事,陈妈就怕她哪个不小心把自己给伤着碰着了。
“我一个朋友他胃不是很好,我想着给他熬点粥带过去。”
乔西宁翻了翻特意让陈妈找出来的菜谱,里面也有关于清粥的简单做法。
林述昼夜颠倒,饮食不规律,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对日常三餐也不太上心。
那天给她煮了点面条,估计还是他的厨房第一次生火。
为他熬粥,监督他喝,算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一件事情了。
她生疏的手艺自然比不上陈妈,可带着不是自己亲手熬的粥去借花献佛,乔西宁觉得心里愧疚,说不过去。
乔西宁这话刚说出口,一旁的陈妈忍不住瞪大眼睛,有些惊喜地看着乔西宁,“谈男朋友了”
乔西宁的性格她知道。
对认同的朋友好是好得没话说,但是能让她亲自下厨的,还是头一个。
娇小姐脾气,洗个碗都不愿意,嫌会弄脏了手,怎么肯亲自下厨。
“”知道陈妈和爸爸都在操心她的婚姻大事,好像她没人要似的,担心得不得了。
乔西宁摇摇头,脑海里的想法到了嘴边却是变了个味道,“还不是。”
话音刚落,乔西宁自己都有些怔住了。
还不是。
现在不是,以后可能会是。
林述是她的前男友,她大可说不是,谁知道会出来这样一个惹人瞎想的回答。
果不其然,陈妈已经面露喜色,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有些好奇,“他长得怎么样,对你好不好家里这条件也不需要对方条件太好,对你好就行。”
八字还没一撇呢,陈妈就已经操心上了。
“好啊,”乔西宁顿了顿,垂着眼有几分难过,“他对我的好都不能用好来形容了。”
乔西宁回忆林述对她的好,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人。
那天她喝醉,让林述抄一百遍一千遍的“和乔西宁作对就是和天作对”,对她来说,那只是醉酒后的随口说说。
可林述当真了。
全是在外地拍戏想她的时候写的,足足有一万遍,厚厚一叠纸。
她表面觉得感动,收下他日思夜思的想念,转身随手就丢进了垃圾桶。
以前她不细想,现在想起,每一件事都无异于将她凌迟处死,一颗心脏在油锅里反复煎熬。
不想提起这些事情,乔西宁吸了吸鼻子,回答起陈妈另外一个问题,带着一股自豪的语气。
“长得特别好看,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有很多女孩子追着表白,现在也有很多人喜欢,差不多就九千万个吧。”
“这说的是明星吧”陈妈孤疑地看了乔西宁一眼,有些不信,“你别不是骗我吧”
“真的,”陈妈是自己人,乔西宁也没必要隐瞒,理直气壮,“林述你知道不知道,就是他。”
林述还没主攻大荧幕的时候,演过几部大热的电视剧,陈妈是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更别说他还来家里吃过饭。
见陈妈明显不信,乔西宁原本散漫的态度一下子认真了起来,还有些洋洋自得,“他可喜欢我了,我真的没骗你。”
陈妈叹了一口气,显然当乔西宁是追星女孩白日做梦了,“不管是不是他,既然是你以后的男朋友,我先去把冰箱里的龙虾拿出来剁碎了,你放进去和粥熬一熬,也比较有营养。”
乔西宁:“”
林述喜欢她有这么让人难以相信的嘛
她哪里不好了
乔西宁恶狠狠地想,陈妈现在不信,以后林述过来了吓死她。
而且陈妈居然还藏着掖着,说是男朋友待遇就这么不一样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边的小青菜和肉末,龙虾好像是比较有营养一些。
不过
“陈妈,不用拿龙虾了,”乔西宁也不纠结陈妈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上,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胃病不能吃太多的龙虾的,会加重病情的。”
好不容易把满脸都写着担心的陈妈支使出去,又知道了熬粥的步骤了,乔西宁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今天对林述她是真的上了心了。
又是熬粥,又是先上网询问胃病的人忌口的,他要是敢不喝的话,那可真的践踏了她一番苦心了。
等待的时候,乐向晚的电话打了过来。
乔西宁用小勺子舀了一口尝味道,“今天我没空出门,给林述熬了点粥,待会给他送过去。”
“真的假的”乐向晚的震惊透着电话线传了过来,“你熬粥给林述”
这两个事实都让乐向晚无比震惊,何况是组合在一起,不外乎和下一秒她要和傅随离婚一样的震惊。
都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是啊,你还不信啊,我熬的粥还挺好喝的呢。”
“你们复合了”
“还没啊,”乔西宁笑了一下,“我早上抱了他一下,说要重新认识,那就是从头开始了。”
“不过这也不影响我想对他好一点儿,”语气有点儿闷,“他好像,真的只有我了。”
还和林述谈恋爱的乔西宁,那时候真的泡在蜜罐里一样幸福。
江城高调的名媛,顺遂的家世,恩爱的父母,艳丽的颜值,还有个对她几乎好上天的男朋友。
乔西宁走到哪儿都是被人献殷勤巴结的存在,狐朋狗友众多,也有两三知己。
一切美好如泡沫一样虚晃消失在某个清晨。
那天是她和林述周年纪念的日子,林述会从外地回来,乔西宁早早就起来,准备偷偷去机场给林述一个惊喜。
在此之前,她准备和自己的父母说一说林述。
虽然她一开始的确是看上了他的脸见色起意,但后来的相处中,喜欢也是真的。
只不过等她满怀期待紧张地下楼,就看到她妈妈宁简拖着行李箱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她甚至看到妈妈身体在发抖,那是非常生气有的反应,而爸爸在后面低声下气地挽留。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站在楼梯拐角的乔西宁。
“乔川,你自己做的丑事你自己清楚,你当初追我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西宁都这么大了,结果小三把床照都发我面前了”
听到小三两个字,乔西宁下意识地觉得荒谬可笑。
乔家夫妻感情甚笃,恩爱异常,没人比她这个做女儿的更了解了。
取自“喜”的谐音,她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何况十八岁全家出游的时候,碰上酒驾,乔川甚至都顾不上后车座的她,方向盘打到自己这边还用身体护着宁简。
爸爸爱妈妈爱到能够豁出去自己的命,这样的人会出轨
乔西宁不信。
她下楼想要替爸爸说话,结果在下一秒听到他的声音后,浑身僵硬地蹲在原地。
“对不起,”以往意气风发的男人胡子邋遢的,红着眼睛,背脊微弯,紧紧攥着宁简的行李箱,“我喝醉了,我不知道酒里”
“出轨就是出轨了,不要替自己找理由,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宁简一把抢过自己的行李箱,“西宁那边我会找个理由替你掩盖,或者看女儿要跟我还是你,其他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乔西宁到最后都没能等来宁简掩盖的理由和电话。
飞往美国的班机碰上大雾天气,飞机坠毁,无一生还。
乔西宁所有关于情爱的观念全都来自于父母。
她真的没什么追求,只想要有一个人,也能够这样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
世间沉浮,奔波忙碌,这样一个人,就好像是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条退路。
无论变成什么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会是对方赖以生存的全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好珍惜,但她会学着努力珍惜。
可是有一天,有人告诉她,爱一个人爱到愿意付出生命的爱情,其实也并不牢固。
不是一朝搭建的信念轰然崩塌。
她开始歇斯底里,开始钻牛角尖,开始害怕。
她怕自己会落得和妈妈一样的下场,她怕自己会死,她怕自己和林述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她知道林述爱自己,他眼底的痴迷与爱恋根本无处可藏,所以她允许自己和他交往。
但如果以后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那不如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结束。
像当初她想的那样。
谈恋爱,不付出真心,也就不会有失望,更不会有绝望。
林述的爱在这一刻像是五指山一样压着她,喘不过气来,甚至某一刻产生了如果他死掉了就好的念头。
死了就不会缠着她了。
可她又舍不得。
如果林述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他这么爱她了。
她自我放逐国外的那两年,每一个喝醉的夜晚,林述都会出现在她眼前,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她。
等她伸手要去摸的时候,像是浮尘,被一阵风轻而易举地吹散。
他真是这样,勾起她的思念,却又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消失。
不止一次,乔西宁在公寓里抱住自己,头埋进膝盖里,低声啜泣。
她觉得自己痛苦得要死掉了,可是今天她才知道。
那些她痛苦的昨天里,有人比她更痛苦。
“和乔西宁作对就是和全世界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