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从来不会参与这些, 上一次插手还是四年前, 诏了那个夺下佳作奖的文人入宫,一句口谕, 文人锒铛入狱。
程重楼与北都四子反应灵敏, 抬头望了发愣的景辛一眼, 五人当即起身将她挡在身后。
这么美丽温柔又有才气的娇弱女子,万不可让暴君给毒害
士为知己者死,他们不怕。
所有人都惊惶跪下行礼, 只有陈可夏琢磨着这次幸好自己没拿头奖, 等下就把景辛跟沈淑英推出去。她暗暗瞥了一眼, 瞧见景辛还傻傻愣在原地, 霎觉解气。
景辛是懵比的。
戚慎不是在陪沈清月
他这是来找她还是来诗会治罪这些文人
他一脸愠怒走来, 薄唇抿作线条,俊美五官也紧绷冷戾。满地跪行的人,他目光穿透着唯一还站立的自己,眸中阴鸷仿若震怒至极,虎贲宫人都候在他身后。
他停在了她身前, 她耳际的发丝被他龙袍卷起的风吹进了眼睛里,一边抱着本顾阴的话本一边用手背揉了下眼睛,眨眼看他“王上, 您怎么来了”
在场之人都很震惊, 程重楼就在景辛脚边跪下,正要抬头叫景辛,忽听头顶冷冰冰的声音。
“来不得”
陈可夏颇觉不对, 暗暗瞥了一眼,望清戚慎的容颜时愣得心跳漏半拍。
太俊美了
啊啊啊,她不喜欢程重楼了,她喜欢上天子了
暴君这么英俊的吗
景辛不了解周围人的心理活动,但知道她这雨珠的身份怕是捂不住了。她有些紧张,担心他会治罪这些文人。原本见到他她就不高兴,会想起那次的强迫。可脚下这群文人无辜啊
“您是来问罪臣妾的吗,还是来接臣妾回宫”她小心翼翼望着戚慎,像是被他吓到,声音怯怯的,“臣妾瞧您绷着脸,生臣妾的气了”
戚慎瞥了眼脚下的程重楼,他来时是很震怒,但此刻身前的女子一双桃花眼楚楚可怜,她未曾描妆,只描了眉,这张白皙的脸憋着那股害怕,脸颊粉嫩,睫毛扑颤,那怒火顿时就燃不起来了。
脚底下跪着的文人个个弱不禁风,他瞥见景辛手上揣的话本,抽过来翻阅了两眼。
这两眼令他
极震惊地眯起眸子,瞧着那字写“杨家父子是夜入室共浴”,震愕大怒,他的妃子竟读这种污秽淫书
景辛知道不妙,她不想在人前被戚慎处罚。
她卖力扮可怜,扯扯她龙袍袖子,努力踮起脚尖想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又没踮稳,摇摇欲坠扑进他怀里。
她眼眶发红,终于踮起脚尖够到了他耳鬓边“王上,给臣妾点面子好不好。”这声音娇弱,带着急切滚烫的喘。
戚慎神经一酥,掌心揽住她柔软腰肢,稍稍用了力,听到她难耐的一声呼吸。
温伯元匆匆赶来,他原本忙完公务准备过来看看妹妹主持的这届诗会需不需要帮忙,竟不想听到了戚慎驾临的消息。
温伯元跪地行礼“臣拜见王上。”他震惊景辛也在这里,想想又多少松了口气,“臣见过景妃娘娘。”
所有人都已经震惊了,刚刚听见雨珠自称“臣妾”他们还很迟疑,再听温伯元这声景妃,这个消息他们完全消化不了。
今日同他们一起参加诗会的是当今得宠的景妃娘娘他们刚才还在大胆议论人家是妖妃,是狐狸精,没想到人家竟然就是本尊
可景妃不妖啊。她竟能画那么好看的画,还会作诗而且刚才她对所有人都没有架子,倒是陈可夏一直嫉妒人家的美貌。
啊,他们好蠢,这般花容月貌之人怎么可能只是个小民,瞧景妃与这浑身暴戾的天子站在一处竟是出奇地般配,暴君方才那暴戾的气焰都减了不少。
在场的程重楼、赵巧容、温静元等等,心情都非常复杂。
“寡人来看看。”
景辛从戚慎怀中退开,小心道“王上,臣妾今日微服出宫,温小姐与诸位才子虽不知臣妾身份,但待臣妾十分友善照顾,臣妾很开心。”
戚慎神色淡漠,还没叫人平身。
景辛“王上,温大人还跪着。”
他这才冷淡道了声平身。
众人随之起身,景辛将腰间的玉佩递给戚慎看“王上您瞧,他们还给臣妾评了奖,很认可臣妾的诗”
戚慎见她一脸欣喜之色,看了看手上这卷颠阳秘事。
还颠阳
他扫到坐席,迈步走去,在温静元方才的主持席前坐下。
手上的书
被他扬到地面,音色被寒意贯穿“何人所作,出列。”
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温伯元当即再次跪下,众人心怦怦跳,也连忙跟着再跪地。
只剩下顾阴与程重楼站在原地。
顾阴上前两步,掀开长袍跪下,脊背笔直。
是的,从一身不愿屈服的风骨就可看出他对戚慎的抗拒。
“此乃草民之作。”
“王上”景辛抢在戚慎治罪前开口,“这话本是很小众的故事,并不往外宣扬,且此中描写大多不露骨,只讲感情冲突,只谈珍贵情爱。您不觉得大梁才子稀缺的局势下,这些都是难得的作品么”
戚慎沉着眸子,显然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作品。
“创作不易,臣妾认为这些成果哪怕不能博世人喜爱,至少都应受到尊重。”
景辛来到戚慎身旁,旁边是块蒲团,没有矮凳。她只好席地跪坐,但自怀孕后这姿势便并不舒服。她昂首望着戚慎,眼中的祈求他应该看得懂。
“您说过要哄臣妾开心的,这书若是臣妾都看不得,那谁还敢看得。”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她眼巴巴祈求着他,“臣妾这样跪坐肚子好难受呀。”
她揉起肚子,黛眉轻蹙,楚楚可怜。
戚慎这怒火无处发作,握住景辛手臂让她起身。许是太过用力,她疼得“嘶”了一声,他心头暗恼,这点力气都受不得
手掌松开,他寻到唯一还敢站着的程重楼“见到寡人不跪,是想造反么”
景辛也着急了,有时候真的拿这种倔强的人没办法。
她用眼神示意程重楼先妥协,但程重楼冷静避开她目光,道“草民之膝跪我心悦诚服之主,草民头颅之血可任恶人挥洒。”
胆子太大了
你这样我怎么救你啊
景辛急得脑袋疼。
忽然听见戚慎的一声嗤笑,这笑先是不屑,而后扬长成大笑。
景辛搞不懂他。
他停了笑,也在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今日诗会,谏大夫之妹”
这声略微停顿,在温伯元心如死灰、准备搏命救下胞妹一命之际,戚慎却说“该赏”。
他又下令“惹景妃开心者统统赏赐,惹景妃不悦者律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