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豫县的出入口依旧有着严格的盘查。
但各家府邸关起门来便是一片清净安宁。
景辛第二日原本想打听下顾府当家的身份, 走出庭院时只有扫院的家丁与管家在。
管家顾伯告诉她顾老夫人去寺中礼佛了,因为老太太的好友空了大师云游刚回,两人早约定好,不便爽约, 又去得太早, 便没打搅她睡觉, 请她在府中安心住下, 老太太两日后就回来。
景辛朝管家致谢, 回到她如今住的翠居院。
家丁送来早膳, 雨珠去接,两人坐在桌前用膳, 雨珠有些欲言又止。
景辛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呀。”
雨珠道“姐姐,王上的生辰”
哦,她忘了戚慎的生日。
他会在生日这天心情不好,会杀人吗她不喜欢他杀人,她留了信, 他该是能知道她害怕血腥的。棠翠宫的宫人也有两个会烤蛋糕了,他不是想吃生日蛋糕嘛, 冰窖里还有许多食材, 宫女可以为他做。
入夜, 景辛睡不好, 平静的夜晚出奇地思念甜宝。
两日后,顾老夫人终于从寺中回府了。
景辛去给顾老夫人问安,老太太与她说起这两日礼佛的琐事。一旁两岁的顾景文很喜欢粘着景辛, 一直要她抱。
景辛抱着这孩子便想甜宝,私心里是不敢多见这些可爱宝宝的。
她与孤老太太闲聊,打听起这顾府。
“我刚到岑豫那日便听闻您大名,府中不曾见二少爷的父母,您平日就跟刘妪她们生活在此地”
顾老夫人笑道“是啊,汴都甚是吵闹,岑豫是老家,这宅子还是得有人守着。”
刘妪也很喜欢景辛,朝她说起“阮姑娘,别看我们顾府清俭,那是我们老夫人不喜排场,我们公子呀可是在王都做大官”
景辛没由来地就想到了顾平鱼。
若说大官,便让人第一个想到太宰,但顾姓官员那么多,也许并没有这么巧。
“我们公子可是大梁的太宰”
景辛“”
有这么巧吗
刘妪眉宇间可见自豪,但又笼上愁容“偏生我们公子因为官太大,常受各色人登门拜访,公子一个都不曾亲近,可那些人连我们老夫人都不放
过”
景辛默默叹了口气,还真是顾平鱼的母亲,那她要不要现在离开可如今出城难,她不如还是先观望两日吧。雨珠有些担忧,景辛朝她一笑,示意她别担心。
景辛又听起刘妪的谈话。
因为顾平鱼如今是戚慎跟前的红人,去太宰府拜访之人数不胜数,而顾平鱼为官清正,对登门者向来谢拒,那些人才想到投顾老夫人所好。顾老夫人年事已高,不想影响儿子,索性带着顾平鱼的小儿子来老宅图个清静。
顾家在王都生活多年,这顾府年久失修,从前也并不曾铺张建府,才致瞧上去并无官宅气派。但顾老夫人搬到此地,一直深受县令尊敬,也常施粥救济,广得百姓赞誉。
这顾府也不失为一个安稳的庇身之所。
景辛道“我在王都便听百姓议论,说太宰的车驾路过街道,还曾礼让一孕妇先过。”
“是么,这老身倒是不曾听他讲。”提到这唯一的儿子,顾老夫人眉目慈善,笑眯了眼。
景辛笑起“老夫人,得您庇佑我很幸运呢。”
“你就好好住在我这,我这老婆子缺人说话,很喜欢你。”
景辛弯起眉眼,问“老夫人住在这不想儿子么,您有给太宰去过信么”
“自然会想,我昨夜就给平鱼去了家书。”
景辛微怔“老夫人,可否请您不要提到我,我害怕被抓回去。”
顾老夫人失笑“你在老婆子我这里怎么可能被抓回去呀,我只是在家书中提了句身边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丫头陪老身,叫他不必挂心。”
“您没提我名字吧”
“不曾提及,丫头,别怕。”
景辛放下心来。
几日后,她在这顾府后院待不住,画成了阮花花的模样与雨珠出门逛街。
顾老夫人将马车与家丁给她用,家丁顾六驾车去往街市,又当着向导,为景辛解说哪里的食肆好吃,哪里有上好的锦缎。
景辛先去布庄买了几匹布,挑的都是最上等的,这几日她感觉到顾老夫人俭朴得全然不像官眷,府中吃穿用度也很节省,想送些好缎子给老太太与府上的人。
景辛挑了匹玄色锦缎问顾六“这匹给你与顾伯裁件新衣,颜色你可喜欢”
顾六脸颊
都红了,忙说不能让她破费。
景辛笑了下,让掌柜都包起来。
她忽然瞧见一匹孔雀罗,跟她在王宫时喜欢的一件鸦青色长裙很像,她有段时间一度只穿花罗。这缎子美,她朝掌柜道这匹也包起来。
掌柜的笑道“姑娘好眼光,听闻这花罗深受王宫里景妃娘娘的喜爱,坊间卖得极快,这匹已经被刘家大小姐定下来了。”
景辛撇撇嘴,没曾想自己也曾带火过这些缎子。
她又去隔壁买妆粉,喜欢上一瓶胭脂色的妆粉,拿来当腮红画眼影肯定很好看。
但那掌柜又告诉她这瓶妆粉被李家大小姐预订了,货架上的样品临期了,暂时没货卖。
掌柜“这胭脂可是王宫里那位景妃娘娘喜爱的颜色,姑娘你交个定金,来货了我给您送去府上。”
景辛
我在宫里见都没见过这胭脂红,何谈喜欢
“无中生有,你们就是这么卖货的啊。”这些掌柜也太精了,打着她的名号卖货,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带货的能力
“姑娘,你别不信。去岁当今天子的御驾自东熙街过,天子当街停下进了一家胭脂铺子,为景妃买回去这许多妆粉,那可是长街百姓个个亲眼瞧见的,我蒙你作甚。”
景辛“”
她忽然就从雨珠手上将妆粉悉数放回去,转身道“我不要了。”带着雨珠与顾六扭头去了轩香楼。
回到顾府,景辛将绫罗绸缎与特意打包回来的菜送给顾老夫人与刘妪她们。
顾老夫人见到绸缎,有些受吓“这是上等的锦缎,你买这些作甚,快拿回去退了”
景辛微笑“老夫人,这就是孝敬您的呀,还有这匹缎子是吉祥如意的纹样,给景文做衣服的,这匹鹅黄给刘妪”她又请她们吃带回来的烤鸭与鲍鱼,“顾六带我去了轩香楼,这鲍鱼难得在岑豫吃到,您尝尝。”
顾六在旁急红了脸“老夫人,小的拦着阮姑娘了,那儿贵,但小的还是没劝住阮姑娘”
顾老夫人心疼这么多银子,景辛见老人家的模样,又知道顾平鱼也很节俭,有些心疼老人,想到了她的外婆。外婆也是这样,对自己省到苛刻,把最好的都给了她妈妈和她与景宁姐
妹俩。顾老夫人对她好,她也想对老人家好些。
“花花,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景辛微怔,黯然道“是我娘留给我的,总不能留下便宜了继母吧。”
刘妪安慰顾老夫人“您就收下吧,瞧这孩子眼眶都红了,孝敬了您您还不高兴啊。”
顾老夫人拉着景辛的手,更心疼起她,问她想做什么,可以帮她实现。
景辛想了片刻“我想学骑马。”
她想去陆国买海景房,若是途中有什么不方便,好歹也能与雨珠自驾游了。
顾老夫人揽下这事,晚上就与她说明日起便可以去县衙府后的马场学骑马。
景辛愣了下,有些不敢去县衙府。
顾老夫人笑道“你怕县令认出你来傻丫头,瞧你画着这妆,连我都认不出你原本的模样,而且你又不是大人物,你父亲与继母定然不会张榜寻你。”
景辛还有些顾虑“没有别的马场了吗”
“有是有,但师傅不让人放心,还是县令府自家的马场老身安心些。”顾老夫人道,“我已同县令说了你是过来探亲的远房表侄女,放心吧。”
景辛决定暂且试一试,她对自己的仿妆技术还是有信心的,而且她觉得自己近日运气很好,总不会一去县衙府就被抓住吧,戚慎早不在此处了。
翌日与雨珠化好妆,顾六送她们去往县衙府。
县令朱由郑很敬重顾老夫人,知她是远房表亲,待她与雨珠也很和善。
朱由郑四十岁,是位两袖清风的好官,他还要忙公务,便让夫人王氏带景辛与雨珠去马场。
王氏没有架子,眉目温和,朝景辛笑道“阮姑娘,你们先等我一会儿,我给老爷拿件披风。”
“要什么披风,我赶着写今日进出关的奏疏,这人一日寻不到,乌纱恐也不保。”
景辛佯装惊讶问起“朱大人,今日城门关卡严,是在堵什么要犯么”
朱由郑说不是,忽然顿了片刻。他似是权衡再三,问起“顾老夫人说阮姑娘从王都来,你们姑娘家途中可曾遇到年轻的女子也是像你们这般,该是二人同行。”
雨珠忙说没有。
景辛道“可有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