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翠宫中, 景辛命宫人烧了热水, 让成福先服侍戚慎沐浴。
她问留青戚慎到底因为什么而这般震怒, 因为她察觉到戚慎今夜失去了帝王的镇定,倘若这一切都是设计,那这个人该多了解他
留青说她闻讯赶去时紫延宫外早已有那些造谣之人的尸首, 只听成福说了句有一人处处顶对,并言若不以太子祭天,国将遭逢大难。
景辛愣住,不敢相信还有这么恶毒的话,手上的茶杯被她重重搁在案上,她第一次这般震怒。
将一个婴儿推上众矢之的算什么本事甜宝那么小,连一句娘亲都不会叫, 就能成为大梁的祸害了
她想骂人,这件事必须彻查,如今除了秦无恒与陆扶疾有嫌疑, 她想不到别人。
憋着这口气先去沐浴,景辛回来时戚慎已经坐在餐桌前, 两人都还不曾用膳。
他已恢复如常,这顿晚膳尚未吃完,成福候在门外道司工左恒烈已经在等候召见。
戚慎慢斯条理在用膳, 可谁都知道他压着这腔愠怒。待放下筷子,他拿起宫人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唇,起身望着景辛“照顾容嘉。”
“我想跟你去。”景辛握住他手掌,昂首凝望他, “我想看看到底是谁策划了这样一场大戏,这么阴毒,连婴儿都不放过。”
同戚慎来到紫延宫,景辛坐在一旁安静不语。
左恒烈跪在殿中,他已五十岁,掌任两朝司工,却在这一刻深知犯了大错。
“王上,臣并非是决堤不报,臣以为广岸口河堤可以修复,奈何事态越演越烈,已超脱臣的掌控”他老泪纵横,深知罪孽深重。
顾平鱼也在深夜被诏入王宫,此事攸关太子,甚至牵连国运,早已超脱寻常的严重。
“河堤为何溃塌”戚慎端坐在龙椅上,每一个字都很森冷。
“工署每月都有检修,此次决堤尚未检测出原由,但按往年经验,该是鱼虫所蛀”
戚慎冷笑一声,顷刻寒声道“决堤不报,事发之后才让寡人得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寡人却连自己的土地发生何事都不知晓,你们这是当的什么官”
左恒烈痛哭求饶。
“寡人命你彻查此
事,找出决堤的起因,补贴农田,那些以身堵堤的百姓家眷一个个问清楚,到底是受谁怂恿。这些事处理妥善之后,便赏你白绫加身吧。”
左恒烈老泪纵横,却不敢求饶,已知这是隆恩。不管是因为决堤影响了太子与国运,还是因为决堤致死的那些百姓,他都难逃一死。
他噙泪抬头道“那臣的家眷”
“此事完成,左府无罪。此事不成,全府陪葬。”
左恒烈颤颤巍巍退下,殿中只剩顾平鱼。
戚慎道“这是有人在谋篡王位。”
顾平鱼也知一切来得蹊跷“那王上可有示下”
戚慎手指敲击在龙椅上。
景辛想开口说查陆扶疾,他已经道“替寡人下旨给水师,留心陆公的举动。派两万精兵前往陆国驱敌,战略都要传回王宫,若陆扶疾有异动,不必请示,直接押回汴都。”
顾平鱼领下旨意正要退下,戚慎又叫住他。
但戚慎良久不曾开口,殿内寂静无声,他许久才道“将逆臣秦无恒一家三口发配熔岭。”
顾平鱼微怔,敛声应下。
景辛不知熔岭是什么地方,询问戚慎后才知那是一个比在朔关的沙漠种树还要恶劣的存在。
熔岭一代有许多铁陨石与天然矿石,多年来凿出许多矿洞、深井,举国冷兵器所用的铜铁都是从熔岭诞生而来,那里的矿工几乎都是罪犯,因为古代的采矿技术只能靠苦力,是极高危的职业。矿工没日没夜采矿炼铁,几乎没有全寿,所有人都会过劳死或矿难致死。
戚慎原本答应放过秦无恒这一生,可为了孩子,他不再顾惜留情。
戚慎又诏来相邦交代了许多军事防略,景辛望着殿中侍立的宫人,大多数都已经换成了新面孔。
她走出议政大殿,交代留青与挽绿“安抚好死去的宫人与其家人。”
有臣子退出了大殿,戚慎也负手走出殿门,来到她身前牵起了她的手。
他交代身后成福“安抚好那些宫人。”
留青道“王上,娘娘已经交代了。”
戚慎凝望景辛,牵起她徒步回棠翠宫。
他嗓音低沉“你受累了。”
“没有,辛苦的是你。我真不知何人这么卑鄙,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
”
“你所见不过太仓一粟,这把龙椅天下有的是人想坐。”
景辛抱着他手臂,月光拉长他们的身影。
她问“你可曾苛待过陆公,与他有什么仇怨”
戚慎嗤笑“寡人对各国管控严厉,这可算是苛待”
“你再仔细想想,你可曾在哪些事上亏待过陆公”
戚慎眸色阴沉“若真是他所为,寡人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景辛有些忧愁“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先等水师与将领传回书信吧。”
戚慎素来铁腕无情,他性格使然,没有单独苛待过哪个诸侯,所有无情都是一视同仁的。而陆扶疾是五国里闻名的慈悲儒君,他为国为民,深得民心,就算因为周普那句话对他有所猜疑,戚慎也不能下旨捉拿,否则极易在如今的局势下失去民心。哪怕他不怕名声受累,可戚容嘉如今已成了他的软肋。
回到棠翠宫,甜宝早就睡了,握着小拳头举在脸颊,憨萌乖巧,不知这世间的恶意在涌向他。
戚慎俯身亲了亲孩子额头,景辛望着这一幕微微一笑,忽然被他横抱着走进寝宫。
挽绿与留青跟在身后要来侍奉,他淡声道关宫门。
景辛圈着他脖子,迎着这双炽热的眼,心跳很快。
他却只是将她放到床榻,熄了灯,侧身搂紧她,不曾再做其他。
景辛心跳渐渐平复,他不曾再说话,她便已阖上眼,在这安宁里快要睡去,又忽然听到他磁性的嗓音。
“景辛,谢谢你。”
她迷糊地答不用谢。
他忽然翻身,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景辛就这样被亲醒,承受着他的吻与游走的手掌,她艰难喘息,他不再进攻,而是停下。
她被他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急促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到他说“待陆国战事平息,我想娶你为王后”。
大脑清醒了大半,景辛软嗔“你都还没有求过婚呢。”
戚慎低低一笑“我已愿意到大婚再罚你,诚意还不够”
景辛咦了一声“罚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忽然感到腰际袭上的手掌,倒吸口气,终于懂了他所谓的罚是什么意思。
手脚并用扒开他手掌,她把卡通玩偶隔在他们中间。
“安全距离,
不许过来”
戚慎拿开那个玩偶丢到床尾“你就不介意寡人搂着她睡觉”
他指的是她前世模样的那个卡通玩偶。
“不介意”景辛想坐起身去抢回那个玩偶,腰再次被戚慎揽住。
她被强制禁锢在他臂弯里。
“睡。”
她想要挣脱,听到戚慎的警告“你多动一下,我便千倍还你。”
脸颊蓦然一红,她果真不敢再动。
在床笫之间,她还不敢当戚慎的对手qaq
安静里响起他郑重有力的承诺“我会求婚,告诉举国我戚慎只想娶你,只会有你一个发妻。”
“说的都不算,我不吃甜言蜜语。”
“我吃。”他咬了咬她耳廓,“先叫一声夫君吧,嗯”
“滚”
这几日,陆国战报传回,陆扶疾回国后联合都兰国将黑人从渠城攻退,夺回了一城。
水师与两万精兵统领暂无密信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