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凝对人不敏感,对银子还是敏感的。
从滁州到江南一路上,她把账算得明明白白。
滁州共有灾民四千,安置花费白银两万两,粮食八千石,除去从滁州知府那薅来的,几乎不需要朝廷再出什么。
“咱们在滁州一共只出了四千石粮食”
“不得不说,滁州知府还是挺有钱的,以一己之力赈四千灾民,不费劲儿”唐宛凝乐颠颠。
“如果江南再有几个这样的贪官儿,那咱们不光省劲,连银子都省了”
夏侯珏目光冷冽地看着她。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只可惜孤现在不能动他们”
他目光突然彻骨的寒,双拳紧握,骨节泛白,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将胸口那一口气硬生生憋了下来。
是的,为了保护自己,他现在不能动他们。
那些人势力盘根错节,涉及人数众多,父皇年迈,日渐昏庸,根本看不到这些。。
而自己现在不过是个摄政太子。
他手中仅有的权利都是父皇给的,身前身后硝烟滚滚,他只能自保而已,无瑕顾忌其他。
不是没有实力,而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出手。
他经营了这么多年,谋划了这么多,绝不能毁于一旦。
为了大夏朝长治久安,为了天下百姓安危,他只能做到现在这般模样。
否则,一旦这天下落到皇后等人手里,那将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没没关系”唐宛凝试图安慰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但我敢肯定,如果我是你,我恐怕连活都活不下来”
提到过去,夏侯珏脸色有些苍白,紧抿的嘴唇也有些颤抖,他用力攥着她的手,似乎努力在排解什么。
破天荒地,唐宛凝没有抽离,甚至还有些心疼。
“那个,你别多想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休息一会儿吧,下午就到了,有的忙呢”
唐宛凝安慰了两句,便尴尬地闭眼歇息。
夏侯珏看着她垂下的睫毛,微微抖动的眼皮,莫名地松了口气,也缓缓闭上了双眼。
三百里的路程很快走完,下午的时候,他们到达了江南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吴江县。
这里紧邻两条河堤口岸,盛夏的雨水众多,河堤已经摇摇欲坠。
本以为到了秋天还会好些,没想到秋天的雨水更甚,连绵不绝愣是半个月没个好天气。
终于,洪灾爆发了。
两条河堤同时爆裂,洪水像猛兽一样一夜之间席卷了吴江县,包括和吴江县紧邻的三个州县的部分田地。
统计下来,共计淹没良田数万顷,死伤数千人,牲畜无数,淹没庄稼无数。
洪水过后,浮尸遍野,满目荒原,惨不忍睹。
马车在吴江县入口一处山丘高地上停了下来
。
是夏侯珏先下来的,唐宛凝要紧跟其后,却被他一把按了回去。
“宛宛快进去”他脱口而出。
于是乎,唐宛凝被他强行推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软垫上。
“喂”她有些懵。
“什么情况,你推我做什么”
夏侯珏没说话,此时此刻,他正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一大片河堤口的荒原,眼里是难以描述的悲痛,和强忍的赤红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