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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20(1 / 2)

舒沅在一片呛鼻的消毒药水味中清醒。

入目皆是的白色、手背上丝丝的刺痛感, 无不提醒着她而今身处医院的事实。

记忆随即慢慢回笼。然而侧眼一瞥, 守在床边的却并非她摔倒前“最后的目击人”,而是在她睁眼瞬间, 便蓦地擦着眼泪上前、一把握住她手的蒋母。

“沅沅, 好点了吗有没有还觉得哪里痛”

蒋父抱臂坐在一旁沙发上, 眉头紧蹙。注意到她醒来, 也跟着默默抬眼, 继而轻声提醒妻子“秀, 她在打点滴,你不要动她的手。”

“啊,好、好。”

蒋母听他提醒, 这才注意到输液管正倒流回血。

她急忙小心放平舒沅的右手。顿了顿, 又回头小声同蒋父商量着, “那霆威, 我在这边照顾沅沅,你去帮忙叫一下蒋成吧。看他包扎好了吗,让他过来这边和沅沅”

“有什么好叫的”

蒋母话未说完,蒋父忽而重重冷哼一声。

难得竟连绕指柔的妻子都劝不动他,仿佛多年来父子间积郁的怒火一朝爆发,他猛地一拍面前茶几,“这么大人了, 吵架还动手, 这是男人吗我蒋霆威生不出这样的儿子, 让他该哪哪去。”

“你不要这么说话, 沅沅和肚子里小朋友都在听着沅沅,你不要听爸爸说。”

蒋母话中哽咽“阿成他肯定也不是故意找事。他已经很伤心了,我这么多年都没见他哭过,还摔得腿上划那么长一道口子”

“这不是他自找的吗要不是我孙子现在没事,我要他现在马上给我滚澳洲反省几年去,看看他现在整出来什么事”

“他是你儿子,霆威。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对他这么凶我们可以先都坐下来聊聊经过不是吗”

“我没有他这种永远听不进人话的儿子。退一万步讲,秀,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我们俩的孩子,你觉得他现在会和”

“好了霆威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蒋父蒋母十年难得一见的争吵传至耳边。

舒沅沉默着听去大半,一波头脑风暴,迟钝短路的思绪终于后知后觉捋清八成是家里被蒋成折腾得乱糟糟一片,她又怀着孕摔倒,换了谁看到那样场面,都先入为主认为是蒋成仗着力气动了手,把她推下楼。

要是真来了流产这般大局面,或许又是一场家庭大战。

只是这孩子却着实顽固,也不知道像谁,只好似摔下几级楼梯,也夺不去他或她想活下去的心愿似的,至今仍“赖”在人世不走。

舒沅悄然看向床边那白纸黑字病历,先兆性流产五个龙飞凤舞大字映入眼帘。

蒋母眼角余光注意到她视线,瞬间从和蒋父的小声争吵中脱身。

又梨花带雨抽噎着,转头按住她手,“沅沅,你放心。孩子还在,只是先兆性,没关系,妈妈会为你找最好的医生保胎,按时做产检,你和孩子都一定不会有事的。”

“蒋成呢”

“啊,蒋、蒋成他。”

蒋母听她提起蒋成,眼中瞬间又流露出怜惜神情,泫然欲泣,“你是不是想亲口告诉他怀了小宝宝的事可他抱你开车去医院的路上,被家里花瓶划破了腿,好长一道口子,流了一路血,他自己都没发现现在被带去消毒缝针了。你别担心,妈妈马上帮你去叫他过”

“等一下。”

“啊”

蒋母愣了愣,视线落低,疑惑地看向舒沅下意识紧握自己手腕的动作。

四目相对。

舒沅哑声道“妈妈,我想跟你聊一聊。”

“我们单独聊一聊,好不好”

没人知道舒沅和蒋母那天到底谈了什么。

整整半个小时,蒋父坐在那间病房外,里间平静地像是没有声音,只偶尔短暂夹杂着蒋母急促的啜泣声,他几次想要起身推门,但想起舒沅那张苍白到血色尽褪的脸,还是叫停了那份心思。

他对这个媳妇说不上疼爱,但是至少是关爱的。

多年来,甚至明面上远胜于不亲人的亲儿子。

但说来也怪,其实他最初见舒沅时,并不喜欢这个准儿媳。

虽然在商场上历练多年,已经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第一次看到她,看她畏畏缩缩被蒋成拉着藏在身后,不敢直视,眼神只会盯着脚尖,他免不了觉得这又是一个想着攀附门楣的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也是冷了又冷。

“蒋成,之前我已经默许你替这个舒同学对吧默许你帮她垫医药费、后来说送她回学校,也行,我也派了人去送,让她安安分分呆到高考。结果现在高考出那样的事,现在叶家来找她走法律途径,你不是还在发善心,还要我们家再插手吧”

实在可笑。

他们本是打算和叶家联姻,互利双赢。现在联姻就不说了,蒋成昨天才当着叶家姑娘的面掀了人家的桌子但退一万步讲,也不至于因为他小子看上只丑小鸭,就和人叶家彻底结仇吧

蒋成那时节才十八岁,舒沅十七。

少年锋利如出鞘利刃,站得笔直,舒沅却只如一道影子附着在他身后,任人摆布,由始至终一言不发。

起初,蒋成显然也没想过要真的摆出订婚这个由头。他只是多管闲事加正义心爆发,或者也带有几分看透了叶家人丑恶的意思或许真的有几分对舒沅的同情,遂毫不犹豫站在了蒋父的对立面。

但是两父子争执几句,场面很快从“斗争”变成“针锋相对”,做父亲的一掌拍上桌案喊人滚出去,做儿子的更分寸不让,索性把舒沅手一拽,拉到面前。

“那我跟她结婚行了吧我喜欢她,我跟她结”

“蒋成”

他瞬间打断这不知天高地厚少年的后话。

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发声都颤抖“你疯了”

“我不疯能说动你吗”

蒋成握紧舒沅的手。

“爸,叶文华死了,不是舒沅逼死的,是她自己作死的。结果呢叶家对她索偿三百万,请了那个陈安业来打官司那个姓陈的嘴有多毒你不是不知道吧不死也被扒层皮,站上去她就是个罪人了她爸妈,为了给她筹钱做手术,给她打官司,出车祸,当场死亡现在满城风雨,叶文华仗着谁的势叶家,她为什么看不惯舒沅,因为我咯”

蒋成从小就是蒋家唯一的长子嫡孙,要什么有什么,要星星不给月亮。

然而他在家里再骄纵,再跋扈,再听不进人话,从没敢这样和父亲争吵过。

那是蒋霆威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的儿子,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过一次生日就哭鼻子、因为想念妈妈可以一礼拜不说一句话的,固执又脆弱的小孩。

他已经成长到成为一个男人,知道责任,知道保护,知道承担。

甚至在怒吼过后,还是尽量调整着声量,回过头去,对那女孩说“舒沅,你怕什么。跟我结婚就没事了,知不知道”

多幼稚又多倔强。

因此那次屈服,其实蒋霆威不是屈服于蒋成。

而是屈服于他知道,蒋成已经意识到要主宰自己的人生。

他给了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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