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普洱的夜,天是深蓝色的,没有通电,狗吠声不绝。
顾念在院子里追鸡,叫得比鸡还响,踩到鸡屎后,走了两步才抬起脚哭了起来。他哭,他爸他妈哈哈笑,顾东文捧着普洱茶坐在藤椅里喊“黄金万两”面包车的司机和他亲戚一家也笑得不行,他家七八岁的男孩拎着块抹布飞快地跑到顾念身边,给他擦去脚底的鸡屎后又飞速地追上大公鸡,拔下两根漂亮的鸡毛送给顾念。
“给你,做毽子。”
顾念捧着两根鸡毛,吧嗒吧嗒着泪眼“对不起,大公鸡。”
善让笑倒在北武怀里,啊,今天虎头也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宝宝。
男孩似乎没遇到过顾念这样的小孩,局促地喊了一句“喂,你是男的,不能哭。女的才哭。”
顾念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们男的不哭。哭了就不乖,丢人,像女的一样,大人不喜欢。”
顾念的娃生观被狠狠地颠覆了,他丢下漂亮的鸡毛,一头扎进善让怀里“妈妈宝宝哭妈妈也喜欢宝宝妈妈最喜欢宝宝了。”
善让把他抱了起来“是的,宝宝可以哭,宝宝难过了就哭,高兴了就笑,饿了就吃,累了就睡,怎么样都好,妈妈永远喜欢宝宝。”
顾念回头觑了男孩一眼。
“宝宝也爱妈妈,永远永远爱妈妈。”
男孩看着他们几个,挠了挠头,捡起地上的鸡毛,费解地回屋去了。
李彼得和另外两个美国的科技员带了咖啡来,分别装在雀巢咖啡的玻璃瓶里,却不是雀巢的速溶咖啡。
“为什么你会提出应该引入新的咖啡豆品种来云南”李彼得给了主人家二十块钱,司机的表哥吆喝着让老婆赶紧去烧开水,“要知道,阿拉比卡豆、铁皮卡、波旁都是很不错的品种。”
“虫害太严重了。”北武来了几天,和本地咖农聊得多,对这个印象尤为深刻。
“卡蒂姆虽然抗虫害,产果量大,比较容易种植,但因为带有罗布斯塔的血缘”李彼得摇摇头笑着问,“你知道越南出的罗布斯塔咖啡吗”
“我了解过一点,罗布斯塔比较低档,但越南在东德的帮助下,咖啡去年已经成为他们重要的出口支柱产业。对于种咖啡的农民来说,生豆的品种不重要,重要的是咖啡树能结果,三到四年的种植期非常漫长,等待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北武用带着诗意的英语描述田野的残酷,“像我们人一样,首先得活下来,其次才能考虑怎么活得更好。对吗现在愿意种咖啡的农民并不多,如果你们要供应链本土化,现在的数量远远不够。我听说你们公司要在东莞建厂,普洱是你们寄以厚望的产地,不是吗”
李彼得从随身带来的大包里取出一套手冲咖啡的器具“你说得对,顾,我们可以试着引入卡蒂姆尝尝我冲的咖啡我其实是梅丽塔的忠实粉丝,我这里有巴拿马的瑰夏,牙买加的蓝山,夏威夷毛伊岛的ookai,你妻子喜欢咖啡吗”
他的同事们摩拳擦掌起来,纷纷表示难得可以蹭到李彼得的珍藏。
北武和善让上了一夜的咖啡课,听得头晕脑胀,从种植到筛选,日晒还是水洗,厌氧脱氧,烘焙程度,酒桶发酵如坠云里雾里。
“对,咖啡在法国,是代表了塞纳河畔出过的著名文学家画家诗人,可这就意味着法国人懂咖啡吗哦,还有骄傲的意大利人,什么咖啡融入了他们的血液,是他们的生活态度,说我们的ario根本不配叫咖啡”李彼得愤愤不平,“意大利佬只会浓缩浓缩浓缩,可他们自己却生产不出一颗咖啡豆他们只能从巴西哥伦比亚危地马拉进口咖啡,哈”
善让忍不住提醒他“美国本土也没有咖啡产地。”
“夏威夷科纳咖啡也不错,就是夏威夷的土地上结果的,还有这个顶级的ookai”李彼得有点不乐意地扁了便嘴,“周,你刚才说你最喜欢ookai的。”
善让大笑起来“对不起,是的,我喜欢这个咖啡带有的肉桂香气。”
“我们应该让全世界人都喝得上咖啡,”李彼得认真地说,“咖啡不应该只属于有文化的人,不应该只属于眼高于顶的人,家庭主妇,工人、农民、学生,哪怕是流浪汉,都应该有权利有能力拥有一杯醇香的咖啡,有的人尝到了苦,有人尝出了甜,有人吃得出花香,有人喜爱果香,不管如何,咖啡和茶一样,是上帝赐下的礼物。”
“如果没有咖啡,我无法想象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看着李彼得闪闪发亮的眼神和真挚的面容,北武和善让笑着点点头,举起了手里的搪瓷缸子“谢谢你的顶级咖啡。希望你和你的团队能给普洱给云南给中国也带来最好的咖啡,让我们中国人也喜欢咖啡。”
虽然客套话听上去像外交辞令一样,李彼得却十分高兴,伸出手和北武紧紧相握“对,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请相信我们”
“那请问你们公司现在一年投入多少钱来推广种植咖啡如果引入新的品种,还愿意加多少钱来帮助咖农种植”北武笑着问。
李彼得和他的同事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