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所二楼沈黎川的办公室里, 刚送完阮艾回来的霍言臻坐在办公桌前，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顾岑姝在用药之后的四个小时内身体各项指标的变化情况报告。

“这里面的内容我只能看懂一部分, 你只需要告诉我顾岑姝用了药剂之后效果怎么样就可以了。”

沈黎川正坐在对面的办公桌上磕着瓜子，“效果出乎意料的显著，从注入药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患者一直没有出现尸变的症状，有几项指标虽然不稳定但是情况总体乐观。”

“救治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沈黎川把瓜子皮往垃圾桶里一扔，“百分之五。”

霍言臻抬眼，“怎么这么低”

沈黎川从办公桌上跳下来, 指着资料上的一部分内容，“药剂是有效的，但是剂量不够, 你看这里, 还有这里, 都表明药效出现了后劲不足的征兆，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里患者极有可能会尸变, 除非在这段时间内再次注入和之前相同剂量的药物。”

片刻的沉默后, “我记得你们实验室产出的成品只有一支。”

“是啊, 因为原材料不够, 这唯一一支药剂一直被我们当成宝贝供着，我现在忍痛割爱拿出来给顾岑姝用了, 如果因为剂量不够人没有救回来的话, 那还真是令人生草。”

霍言臻静了一瞬，侧目看他, “好好说话，小艾都被你带坏了。”

沈黎川揉了揉眉心，“臻哥, 我想去求小艾帮忙。虽然她可能不愿意，但我还是想试试。”

如果阮艾能在明天中午之前帮他搞到一批原材料，那他就能赶在顾岑姝尸变之前提纯出一支新的药剂来。

但是沈黎川也知道阮艾的思维跟常人不太一样，他甚至想象到了自己去跟她开口时对方的反应。

“我为什么要帮忙”不是带着嘲讽的反问，而是单纯的疑惑。

沈黎川觉得自己用“人类和丧尸是命运共同体”进行长篇大论的劝谏，肯定不如“救活了请你吃火锅”来得更容易。

霍言臻低头翻着文件，“你去问她吧，好好说话，她应该不会拒绝。”

“好嘞，有你支持我心里就莫名有谱了。”

虽然直接让霍言臻来问会省事一些，但问题在于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请求阮艾救顾岑姝，所以身为医生的沈黎川出面更合适。

沈黎川拿着刚到手的通讯仪，琢磨了好久的遣词用句才想好了合适的信息发给了阮艾，正准备补一句“事成之后火锅管饱”的时候，屏幕上就已经亮起了她回复过来的信息。

言简意赅，单一个字好。

沈黎川诶

阮艾回到兰城之后，许久不见的丧尸们一拥而上，本来要对她嘘寒问暖，却率先被那个躲在她身后的小丧尸吸引了注意力。

“他叫顾昱，以后会住在这里。“阮艾把顾昱从身后拉出来，推到了丧尸们面前。

小丧尸五年来一直被关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同类，所以在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丧尸的时候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害羞和扭捏，总是低着头踌躇不前。

直到绿眼丧尸走过来拽了一下他的头发，薅了几根毛下来。

顾昱立刻炸毛，红着眼睛骑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咋咋唬唬的吼叫声中，他和丧尸们打成了一团。

阮艾的眉眼舒展开。

过了一会儿，丧尸们都闹累了就停了下来，顾昱被绿眼丧尸欺负得够惨，整个人蓬头垢面的，衣领都被拽得歪歪扭扭。

他独自坐在地上生闷气。

注意到这一幕的阮艾正准备过去安慰他的时候，绿眼丧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捧着一颗黄色的皮球。

他使劲一拍，皮球就在顾昱眼前“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小丧尸的目光随着跳动的皮球一上一下地晃动着，连青灰黯沉的眼窝都没办法掩饰他眼睛里新奇的光芒。

绿眼丧尸拍了一会儿后双手接住皮球，弯腰捧到了他面前。

顾昱眨眨眼，伸手接了过来。

“嚇嚇”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皮球，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绿眼丧尸则是蹲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地观察着他，眼里充斥着友善和好奇。

阮艾看到这一幕彻底放下心来，转身往屋里走。

红眼丧尸刚好煮了红枣桂圆粥，阮艾一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香气。

冒着热气的甜粥端上桌后，阮艾十分怀念地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然后对红眼丧尸弯了弯眼睛。

红眼丧尸就这么坐在她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饭。

五年以来，他一直是这样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她生活，努力从日常里微不足道的小事中去感受她身为一个人类的鲜活和生动。

就好像单单在旁边看着，就能填补他无法以人类继续生活下去的遗憾。

阮艾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放下了勺子。

红眼丧尸一愣，“嚇”

“不是的，很好吃，”阮艾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药瓶，“我是想给你看这个。”

这是她从沈黎川那里要过来的特制抑食药，给丧尸吃了之后可以大大降低他们对肉食的渴望，一片的药效可以维持一到两年，而且基本不会产生副作用。

由于丧尸的身体代谢速率非常缓慢，所以两年不吃东西是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影响的。

红眼丧尸听了阮艾的描述以后，把药瓶拿在手中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倒出一片放进嘴里。

阮艾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果断就拿来吃了，可仔细一想的话他怕是早就厌倦了茹毛饮血的生活，非常渴望有一天能在面对血淋淋的生肉时保持绝对的理智吧。

她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喝粥。

吃完以后，阮艾把碗拿到厨房去洗。

就在红眼丧尸坐在餐桌前发呆的时候，抱着皮球的顾昱从门外进来了。

一大一小两只丧尸对上视线，一个疑惑地歪了下头，一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踌躇不前，肩膀都因为怕生而缩了起来。

阮艾洗完碗出来的时候，红眼丧尸正按着顾昱的的头给他的耳朵包扎。

虽然阮艾在回来的路上把顾昱耳朵边的血迹擦干净了，但伤口却很难快速愈合，时不时的还会往外渗出一点点血。

红眼丧尸对这种受伤的小孩最操心了，二话不说就把医药箱翻了出来。

顾昱被他的大手按着颅顶，梗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瞪着一双局促不安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厨房门口的阮艾。

阮艾走到沙发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