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本站( Ctrl+D )

第367章 斥责(2 / 2)

说着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架势“怎么样,很划算对不对”

当然是不对的。

时砚轻笑一声,声音堪称温和的对杨禾高道“看样子你是知道苗家在衙门是有人的对吧只要你的状纸递上去,根本就到不了县令的手里,就被苗家人给拦截了。

你想求一个公道,却被拦在衙门外,一双脚压根儿就迈不进衙门大堂,所以不得不学会了借住旁人的力量,比如我。

是不是”

虽然很讽刺,但现实如此,要不然民间也不会流传着一句话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这年头,普通百姓真和当官的对上,只有死路一条。

但时砚还是决定听一听杨禾高的故事。

“你给的理由说服不了我,但你的所作所为,你为了达成目标付出的努力,以及你没打算私下报复,而是想光明正大通过衙门的手段,让仇人得到应有的罪责的行为,让我知道你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孩子。

即使经历了很多并不美好的过往,依然坚持底线,这点在我看来难能可贵,这是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时砚温润的大手摸摸杨禾高的脑袋“说说吧。”

杨禾高先是被时砚的一番话说得心里酸涩不已,后又因为这双带着力量的大手,眼泪彻底忍不住,夺眶而出。

时砚静静地看着,没出声,没安慰,没询问,只适当的时候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茶水,手底下翻开一本杂书。

一人哭的眼皮红肿,一人津津有味的看书,两人之间气氛诡异的和谐,何大要不是想知道这小兔崽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早就受不了离开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件叫人目瞪口呆的事,这件事说来简单,三言两语便能概括,却造就了杨禾高一家分崩离析的悲惨命运。

其实杨禾高今年已经十二岁了,看着瘦小,完全是因为这两年在外流浪,躲避敌人,日子过得艰难所致。

他父亲是个秀才,性情温和,母亲长相秀美,温婉贤淑,一家三口是周围人人艳羡的家庭。

本该幸福的一家人,却因为母亲柳氏的容貌不幸被偶然路过的姚石看中,姚石为了接近母亲,不惜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和父亲走动起来,乃至得到父亲的信任。

一年后,父亲和姚石外出时出了意外,姚石便假借父亲临终遗言,帮忙照看母子二人的理由,频频出现在家中,暗中对母亲动手动脚。

母亲碍于名声,敢怒不敢言,暗中盘算着带儿子杨禾高搬家,岂料母亲的心思被姚石提前察觉,那人竟然伙同苗家族老,将母亲强行抢了去。

杨禾高说到此处,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将姚石直接咬死的样子“姚石带人去我家抢人的那日,我刚好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上摘槐花。

因为父亲生前最喜欢那颗树上开的花,说是每到了花季,叫人梦里都是浓郁的花香,因此在搬家前,母亲叫我采摘一些,回头晒成干花,好留个念想。

我便是因此躲过一劫。

可姚石和苗家并未就此放过我,这几年一直暗中寻找我的下落,而我不放心将我母亲留在姚家那样的狼窝,一直想办法暗中接近那里。

可我到底人微言轻,能力有限,在躲避对方追寻的同时,没能力带我娘离开。要不是因为这次姚石离开上屋县,不知是何原因,久久未归,我才寻到机会和我娘私下里见了一面。

怕是不知道她的日子已经艰难到了何种地步。”

时砚听出杨禾高话语里的许多未尽之意,关于他母亲的事更是能省则省,想来应该是作为儿子,不好将母亲的难堪暴露在外人眼中。

他已经尽量维持母亲的体面了。

但有些事他不说,时砚不能不知道。

让刘二婶在家里收拾出一间屋子,使杨禾高住进去,一切打理妥当,才对满是怒容的何大道“让人再去上屋县一趟,查查这个柳氏的下落。

雁过留声,柳氏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

说不得这次真是直接将对付苗家和姚石的把柄送到自己手上了,单是想想当初六叔公家父子同时找同一个暗娼寻欢作乐的事情,时砚便觉得恶心。

一家子道貌岸然,趁火打劫的东西,全族男儿都没有几个挺直腰板儿做人的,当初呼啦啦几十号人往苗家院子里一站,以多欺少,让苗老太带着两个孩子净身出户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没找他们麻烦是时机不合适,不代表时砚就真的忘记了那回事,现成的把柄送到手上,时砚可没打算高高抬起,轻轻放过。

等何大消息的间隙,杨禾高便留在家里养身体,那孩子身上的伤是时砚给看的,摔摔打打的伤口,还有各种冻伤,擦伤,有些没得到及时医治早就开始化脓。

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就没一处好皮,当场就将刘婶儿给看哭了。

这点其实时砚是能理解的,当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骤然失去父亲,又亲眼见到母亲被欺凌,直至被抢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夜间家破人亡,成为乞儿。

最后以乞儿的身份躲避姚石和苗家的搜寻,暗地里想办法接近母亲柳氏,其间艰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这孩子能有今日不容易。

家里两个孩子虽不知道杨禾高的经历,但自从无意间见到杨禾高胳膊上的伤口后,便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家中的大哥哥十分疼惜。

小宝愿意将他藏在大树底下陶罐里的饴糖分享给禾高哥哥,阿云愿意将她亲手画的风筝借给禾高哥哥玩儿。

从早到晚跟在禾高哥哥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家里瞬间多了几分热闹气儿。有禾高带孩子,全家人都轻松了许多。

时砚就发现杨禾高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人有些沉默寡言,在不必要的时候,他能一整天都不开口说一句话。

但他又确实是个眼里有活儿,非常勤快的孩子,刘婶儿不止一次在时砚跟前说“家里自从有了禾高,我这轻松了何止一成两成。

这孩子别看小,简直能顶的上一个大人使唤。我家那几个懒驴子,要是能有禾高一半儿勤快,我都要谢天谢地烧高香感谢祖宗保佑啦”

家里从劈柴挑水到扫院子扛酸菜缸,只要他能做的事儿,都抢在所有人前头默默地干了,压根儿不用人吩咐。

短短几日功夫,就连刘二伯都私下跟时砚说“这孩子对厨房那一套有天赋呢,东家你往常跟我说,腌制五日的酸菜和六日的口味上有细微的差距,我总是尝不出来,只觉得都好吃。

可那孩子只用鼻子一闻就能知道其中区别,再一上嘴,就能说个孰优孰劣。

这些东西啊,是学不会的,属于老天爷赏饭吃。”

时砚知道这两人是在自己跟前给杨禾高说好话呢,究其根本,还是觉得那是个可怜孩子,希望自己能收留他。

话里话外的意思,那是个好孩子,能干,肯吃苦,有天赋,收留他,不亏。

时砚不置可否,他们不知道杨禾高的出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都以为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想着自家收留了便是功德一件。

事实上呢人家有血海深仇未报,有分离数年的母亲等着他团聚,凭啥上苗家来当仆人啊

这会儿人家努力表现,只不过是争取自己的好感,让自己在他母亲的事上能更加尽心尽力罢了,这小子可不傻

“不傻那就是个傻子要是我遇上这事儿,必定要跟姓姚的和姓苗的老家伙拼命豁出去一条命不要,也不能让那种畜生好过,自己痛快了先。否则我得将自个儿憋屈死”

何大从上屋县回来,特意绕过杨禾高来见时砚,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看样子气的不轻。

“老大您不知道,那家的事儿在苗家村根本就不是秘密,只不过他们村子有人下了禁令,不让外说。我暗中花了几个钱儿,几乎将什么都打听清楚了

姚石的家就安在苗家村边儿上,几年前他将柳氏带回家,说是买回来的妾侍,为姚家开枝散叶的,平日里将人锁在院子不见外人,对外的说法是怕人跑了人财两失。

最开始大家伙儿还真以为那是姚石的妾侍,时日一长便发现不对,苗家族里的六叔公频繁出入姚家,后来,族里不少娶不到媳妇儿的无赖懒汉也频繁光顾那里。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年村里大部分人都认为柳氏是姚石买回去专门做那事笼络族人的,并不清楚她的来历,村里女人们更是恨柳氏勾的她们家男人神思不属。

以至于柳氏在村里的日子举步维艰,想找个帮忙传话的人都没有。

现在想来,若不是杨禾高那小子机灵,扮作乞丐不引人怀疑的接近,怕是到底也就那样了。”

何大是真的唏嘘,以往在街上收保护费混日子的时候,最多和人抡起拳头直接干,大不了流点儿血,受点儿伤,头掉了碗大个疤。

自认为逞凶斗狠的他,和姚石此人一比,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以前没注意,这回有意识的打听后,何大对杨禾高的评价又高了一层“聪明,有情有义,好小子”

这话说的含糊,时砚明白他什么意思,无非是说柳氏那样的女人,且不说之前如何,可在苗家村的情况,显然成了人尽可夫的女子,名节尽失。

杨禾高明知这一点,之前和时砚谈条件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一定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要尽力保护柳氏的名声。

这就殊为难得了。

对于这点,时砚不置可否,不说现在,便是思想更为开放包容的后世,也有很多人认为柳氏这样的母亲给自己丢脸,不愿意相认,不愿意为其养老,这种行为还能得到不少人的认同,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在何大看来,杨禾高这般行为,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尤其是何大这人吧,单方面认可了杨禾高后,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便认为“说到底这一切的祸端都是柳氏引起的。

若非她不安于室,在外面不庄重,被姚石看中,怎会引的杨秀才丢了性命怎会让禾高小小年纪便遭遇这些折磨

怪不得旁人说长的好看的女人就是祸水,自个儿在外面不注意,给一家子招来祸端要是她还有一丁点羞耻心,当初姚石欺辱的时候,便该一根绳子吊死了事

既全了自己的名声,又成全了禾高,杨秀才也不至于在死后都不得安宁”

时砚闭闭眼,这就是当下的主流思想,名节大于天,很多时候人们宁可要一个烈女节妇牌坊,守着冷冰冰的牌坊心里踏实的过日子,也不愿意要一个名声不好的活生生鲜亮的人陪着自己。

不仅男人这般想,女人自己也这般想。

所以时砚要是真的接手这件事,之后要面对的麻烦多着呢一个不好,真的牵扯出柳氏,那流言蜚语就能杀了她。

她直接从一个受害者,瞬间变成呼吸都是错的,处处被人唾弃的,甚至还会连累儿子杨禾高。

可知道她存在的是一整个村子的人,要封住一个村子的嘴,得费多大功夫,不是时砚一个小小童生能办到的,其中需要谋划的事情多了去了。

所以这件事情要按照杨禾高的意思去办,麻烦大了。

这般想着,时砚一句“放屁”还是脱口而出

“你这就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长得漂亮还是人家的错了男人自己把持不住,就想方设法的把错误往女人身上推,说人家穿着不正经,说人家举止轻佻,说人家言行不得体,说人家勾引你

问题是满大街那么多人,怎么旁人没被勾引,就单单你被勾引了人指名道姓说要勾引你了吗你明知人家故意勾引,还上钩,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左不过是打着占便宜的心思罢了,说的冠冕堂皇,自己若是心正,便是褒姒站在跟前儿,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是,你一个外人觉得杨秀才头顶绿了,杨禾高前程被耽搁了。

可反过来,你怎么不说是姚石无耻,见色起意说杨秀才无能,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害了自己性命又害了柳氏一生

整件事中唯一没有错的便是无辜的柳氏,何大啊,你拍着胸口好好想想,你到底是如何理直气壮的说出让柳氏直接去死的话的”

时砚双眼直直的盯着何大,轻声道“你怎么不问问禾高,他是宁愿要一个冷冰冰的坟堆,一具阴森森的尸骨,还是要一个有血有肉,为了他忍辱负重,能站在他面前嘘寒问暖的母亲”,,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