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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取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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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只好猛地一拍案,喝道:“闭嘴!都还没举旗,我的八千曳落河就没了,还有甚好说的,我意已决,回范阳休整!”

“延鉴。”

一直以来,他利用着麾下这些部将对大唐朝廷的不满,许诺他们更好的前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但他如今已是东平郡王,成了最不愿承受风险的一个。

吉温一辈子冤枉别人,此时被冤枉得大急不已,干脆一把在安禄山面前跪下来,嚷道:“府君,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吗?我真的没有勾结王难得。”

“我敢打赌,安禄山不可能放弃雁门关,占据雁门他才能隔绝朔方与河东。而且回范阳并不代表他没有野心了。”薛白道:“相反,回范阳更方便举兵。”

“插皮,我冤枉你做甚?”

“常山太守薛白,幸随王节帅抵御反贼,敢问阁下何人?”

然而,王难得今日却是改了态度,道:“探马探到了消息,安禄山退往范阳了。”

“稍安勿躁。”张通儒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府君所言,是真正明智之举。正因我们既定策略是对的,王忠嗣急了,才会冒险偷袭,虽说教他侥幸胜了,可这改变得了圣人的心意吗?圣人还是会杀他,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反而是我们若因一场小败乱了分寸,慌忙举兵,才是大错特错啊。”

他这句话提醒了王难得、李晟一点,安禄山此行是来占据河东的,占据不成,本就不应该直接在河东起事,那是头脑发热的表现。

血从肚子流下,淌在他的衣裆处,往下滴着。

杨光翙望向关城下的兵马,焦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心里有个声音怂恿着他大胆冒犯李隆基,那个老朽昏聩的皇帝已经无力应对大的变乱,倘若王忠嗣能摆出强硬的态度,他认为李隆基反而会退让,派人前来安抚。

薛白沉吟着,问道:“可与高将军有关?”

李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在圣人眼里,造反的是你们。”

“金吾将军李岘。”

安庆绪快步走到辕门处,压低声音道:“将军不必担心,此战乃因吉温勾结王难得,偷袭曳落河,罪不在将军。我已经与阿爷解释清楚了。”

这狂躁的气氛中,坐在主位上的安禄山反而很耐得住性子。

“阿训,你……如何成了这幅模样?”

崔乾佑方才被骂了没吭声,面对安禄山的宽慰竟也不吭声,依旧沉着脸站在那。

相比于从小受李隆基抚养长大的王忠嗣,这两个将领在有些方面更大胆。

薛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李隆基必然也下了诏书,勒令安禄山返回范阳、不得妄动。而事到如今,安禄山还在扮演听话的臣子。

“张通儒,你还有脸说话?!若非是你出的歪主意,我们早就拿下太原了!”

“李将军。”

视线里,杨光翙拆了信,果然没有撕毁,来回踱步了一会离开城头。但出乎意料的是,过一会儿,城门竟是缓缓打开了。

“府尹小心。”城头上当即有人惊呼道:“那是陇右李晟!”

“将军说这么多,依旧是想带走王节帅?”

“久仰。”

~~

进入帐篷,李岘看没有旁人,吐了一口气,径直道:“你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形同谋逆吗?”

李岘方才一直在看着薛白离开的背影,此时才回过头来,道:“他比我想像中更年轻,也更锐利。”

安庆绪也是皱了眉,缓缓道:“阿爷还是想等等看,看朝廷是相信他反了还是王忠嗣反了。”

败给王忠嗣,他还算能接受,肥胖的脸上堆起些宽慰的笑意,又道:“崔郎,你也莫理他们,都是些粗人,说话没遮拦。”

展开来,是薛白的笔迹,邀他私下谈谈。

“你好大的胆子!”

忽有人在帐外唤了李岘的表字,李岘听那声音像王忠嗣的,又有些不太一样,转头看去,正见王忠嗣被人担着进来。

这恐惧是有原由的,要知上次安禄山大败于契丹,就斩杀了哥解来承担罪责。后来史思明收拢兵马回到范阳,私下里还感慨了一句,“为人处世须进退得当,若我早些归来,也许被杀的就是我。”

“我不会害阿训。”李岘道:“你的处境也很危险,眼下是因王忠嗣的威胁太大,圣人暂时还未留意到你。我带走他,才能设法保住你。”

杨光翙心想自己与这反贼有何好谈的,之后想到了薛白的身世,以及在朝中与高力士、李倓的关系,竟又有些犹豫着是否真要与这样的角色结下死仇。

“你这是何苦?”

恰此时,南面官道上又有动静,很快有兵士前来禀道:“府尹,圣人旨意到了。”

这是说好的计划。

李晟心念一动,想到一事,还未开口,薛白已摆了摆手,依旧是不愿让王忠嗣回京的态度。

他很有号召力,一提出问题,帐中将领们纷纷附和,议论不已。

“首先得让圣人知道他的旨意还能在河东被不折不扣地施行。”李岘强调道:“此事至关重要。你们只有遵旨行事,才能解释你们还没反,才有可能指证安禄山反了。”

“阿训!上前一见如何?!”

~~

“反了吧!”

~~

薛白出了帐篷,很快便找到王难得、李晟。

薛白摇头道:“我不相信他回京了还能保得住性命,而他一死,河东还是会失控。”

“嗯?”

div css=&ot;ntentadv&ot; “杨光翙好大胆子。”李晟也是讶道,“不怕我们杀了他吗?”

包括吉温,也十分的积极,帮忙回忆、分析昨夜的战役,努力与大家取得共识。然而,突如其来地,有人说了一句让吉温又惊又怕的话。

薛白没听懂,皱眉道:“这是何意?”

眼前的情形是,倘若他不打开城门放王忠嗣进来,对方便可能攻进来;可若打开城门,他又不认为自己能顺利擒下王忠嗣,完成圣人的吩咐。

他既觉松一口气,又觉愧对吉温。

“眼下更要紧的,不是追咎。而是事已至此,该果断举兵了。”安庆绪道,“我们准备劝阿爷。”

王难得当然不是软弱的人,相反,他的心肠比薛白更硬,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王节帅方才与我们谈过,他想用自己来为我们争取更多机会。”

“不错,崔乾佑贻误战机,枉废了府君的诱敌之计啊!”

李岘皱了皱眉。

“写封信回复吧。”他心想。

……

杨齐宣一颗心当即被提了起来,偷眼瞧去,吉温已扭过脖子向他这边看过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他想躲,已来不及了,吉温张大了嘴就喊。

李归仁十分惊讶,在他看来,都已经兵戎相见了,相当于安禄山已经造反了,居然还在讨论这个话题。

“安禄山之心,天下皆知,圣人却一直要包庇他,这是对生黎百姓的背叛,是对祖宗社稷的辜负。”

直到他到了阳光下,薛白才看清他的样子,是个四旬的美男子,目光炯炯有神,气质沉稳刚健,不怒自威。

李岘年少时就曾名动长安,一度跑去修行佛法,后来由于各种原因,还是入仕为国效力了。这些年他辗转于各地任职,薛白与他今日还是初次相见。

“够了!还轮不到你教我!”李岘怒叱一句。

杨齐宣骇然欲死,眼前一黑,险些没摔倒过去。

薛白遂踢了踢马腹,驱马上前。

一个士卒已一把捂住吉温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李祎不仅是宗室武功最高者,还教子有方,他的三个儿子李峘、李峄、李岘都是当今有名的贤士。

薛白道:“圣人的心意,与社稷的前途就是相反的。将军想要协调两者,怎么可能?”

城洞里光线不佳,只能看到这人披着轻甲,身形高大挺拔,他的马速很慢,显得十分从容平静,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嗒。”

然而,很快便有士卒回来禀报,王难得的云中军就是持着运粮的军令,跟着吉温的队伍到的石岭关。

“目前还劝不动圣人。”过了一会,李岘终于摊牌,道:“想让圣人相信造反的是安禄山,这是后话。眼前更重要的是让圣人息怒,保住王忠嗣、保住你,更保住河东不落入安禄山手中。”

“你猜猜。”

李归仁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对脚底板,于是撤了两步,方才看到死的是吉温。

“将军是李氏宗室!那我敢问将军,你继承太宗血脉,受生民供奉,可有职责为国家出力,为宗庙担当?!”

李归仁见他还在讨好、拉拢自己,稍稍安心了些。

~~

风吹过,吉温转身看向了南方。

如今大唐几乎所有的主要外敌,突厥、契丹、奚、吐蕃,都曾经被李祎击败过,石堡城是他收复的,契丹、奚是他收服的,可惜继任者没能延续他的战功,丢了石堡城,反了李怀秀、李延宠,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端。

“鸡舌瘟,我早看你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吉温不可置信,呆若木鸡。

首先,李岘的身世就不一般,其高祖是唐太宗李世民,其曾祖是吴王李恪,其父是曾经的朔方、河东两镇节度使,开元年间战功第一的信安王李祎。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近年来脾气愈发暴躁的安禄山竟是坐在那没吭声。直到崔乾佑面露冷笑、打算开口反讥了,他才摇手道:“够了!能怪得到崔郎吗?别再让我听到你们互相推诿。”

“王上,下决心吧!”

他只觉这薛白胆子真的太大了,难怪能怂恿王忠嗣做出违抗圣意的逆行来。如此一来,这次的差事不好办。

他的强势气场这时才展示了出来,不怕冷场,不怕尴尬。过了一会,安禄山感到有些尴尬,因崔乾佑有将才,有大用,杀之不得,只好干笑了两声,指着武令珣道:“你快给崔郎赔个不是。”

薛白以为自己听错了,论战功、论官职,他还比不上王难得。

王难得却是道:“我与李晟商量了,我们也希望能先保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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