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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种感觉,”裴洛拉特说,“现在一定相当晚了,只是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所以好像是近午时分。”
“我猜想,”崔维兹一面浏览静谧的景观,一面说,“你的感觉源自这个太阳的橙色色调,它带来一种日落的感觉。当真正的日落来临时,假如我们仍在此地,而云层结构又正常的话,我们应该会发现夕阳比平常所见的更红。我不知道你会感到美丽还是阴郁。这种差异在康普隆也许更极端,不过我们在那里的时候,从头到尾都待在室内。”
他缓缓转身,检视着四周的环境。除了光线令人几乎下意识地感到奇怪,这个世界或是这个地区还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似乎带有一点霉味,但绝不至于令人恶心。
附近的树木不高不矮,看来全是些老树,树皮上长了不少树瘤。树干都不算很直,不过他无从判断究竟是因为强风,或是由于土质不佳。是否就是这些树木,为这个世界平添了某种威胁感,抑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更无形的东西
宝绮思说:“你打算做些什么,崔维兹我们大老远来到此地,当然不是来欣赏风景的。”
崔维兹说:“其实,我现在该做的也许就是欣赏风景。我想建议詹诺夫探查一下这个地方,那个方向有些废墟,如果发现任何记录,只有他才能判断有没有价值。我猜他看得懂古银河文的手稿或影片,而我很清楚自己没办法。而且我认为,宝绮思,你想跟他一起去,以便就近保护他。至于我自己,我会留在这里,在废墟外围为你们站岗。”
“为什么要站岗防备拿着棍棒和石块的原始人”
“也许吧。”他挂在嘴角的微笑突然敛去,又说:“真奇怪,宝绮思,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裴洛拉特说:“来吧,宝绮思,我这辈子一直蹲在家里搜集古代传说,从未真正摸过古老的文件。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发现”
崔维兹目送着他们两人。裴洛拉特急切地朝废墟走去,声音渐行渐远,宝绮思则轻快地走在他旁边。
崔维兹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继续研究周遭的环境。究竟是什么引起他的忧虑呢
他从未真正涉足任何毫无人迹的世界,倒是从太空中观察过许多个。它们通常都是小型世界,小得无法留住水分与空气,不过它们还是有些用处,例如在舰队演习时,用来标示一个会师点在他一生中,以及他出生前整整一个世纪内,一直没有战争发生,但军事演习从未中断过,或是作为紧急修护模拟的训练场地。他当初服役的那些船舰,曾多次进入这种世界的轨道,有时也会降落其上,可是他从来没机会走到外面去。
这种感觉,是不是由于他现在真正立足于一个无人世界假使在服役那段日子里,他曾踏上某个没有空气的小型世界,是否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那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困扰,他相当肯定。他会穿上太空衣走出去,如同他做过无数次的太空漫步一样。那是一种熟悉的情况,而仅仅与一大块“岩石”接触,并不会改变这种熟悉的感觉。绝对不会
当然,这次他并没有穿太空衣。
他正站在一个适宜住人的世界上,感觉就像在端点星一样舒服比康普隆舒服得多。他感到微风拂过面颊,温暖的阳光照在背上,植物摩擦的沙沙声传入耳中。每样东西都那么熟悉,除了没有人类至少,人类如今已不复存在。
是不是这个原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使这个世界显得阴森森的是否因为它不仅是个无人的世界,更是个遭到废弃的世界
他以前从未到过任何废弃的世界,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废弃的世界,甚至根本没想到过有哪个世界会遭到废弃。直到目前为止,他所知道的每一个世界,人类一旦移民其上,子子孙孙就会永远住下去。
他抬头望向天空,其他生物都没有遗弃这个世界。有只鸟儿刚好飞过他的视线,似乎比橙色云朵间的青灰色天空更为自然。崔维兹十分肯定,只要在这颗行星上多住几天,他就会习惯这些奇异的色调,到那个时候,天空与云朵也会显得正常了。
他听到树上有鸟儿在歌唱,还有昆虫在轻声呢喃。宝绮思早先提到的蝴蝶,现在他果然看见了数量多得惊人,而且有好几种不同花色。
树旁草丛中也不时传来沙沙声,但他无法确定是什么东西引起的。
令他感到心神不宁的,并非附近这些放眼可见的生命。正如宝绮思所说,人类对一个世界进行改造时,一开始就不会引进危险的动物。他幼年读的童话,以及少年时期看的奇幻故事,一律发生在一个传说中的世界那一定脱胎于含糊的地球神话。在超波戏剧的全息屏幕中,则充满各式各样的怪兽狮子、独角兽、巨龙、鲸类、雷龙、狗熊等等,总共有几十种,大多数的名字他都不记得了。其中有些当然是神话的产物,或许通通都是也说不定。此外,还有些会咬人或螫人的小动物,甚至某些植物都是碰不得的,不过仅限于虚构故事中。他也曾听说原始蜜蜂会螫人,但真实世界的蜜蜂绝对不会伤害人类。
他慢慢向右方走去,绕过山丘的边缘。那里的草丛又高又密,但一丛丛分布得很零散。他走在树林间,其中的树木也是一丛丛地生长。
他打了个呵欠。不用说,并没有发生任何刺激的状况,他不知道该不该回太空艇打个盹。不,绝不能有那种念头,他现在显然得好好站岗。
也许他该演习一下步哨勤务。齐步走,一、二、一、二,来个迅速的转身,手中拿着一支阅兵用的电棒,操演着复杂的花式动作。战士已有三世纪未曾使用这种武器,但在训练的时候,它却是绝对必要的项目,没有人说得出这是什么道理。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不禁令他笑了笑,然后他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该走到废墟,加入裴洛拉特与宝绮思的行列。为什么呢他帮得上什么忙吗
或许他能看到裴洛拉特刚好忽略的某样东西嗯,等裴洛拉特回来后,还有的是时间那样做。如果有什么不难发现的东西,一定要留给裴洛拉特才对。
他们两人可能遇到麻烦吗真傻能有什么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