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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办音乐节的大厅跟餐厅差不多同样宽敞,里面摆着许多张折椅崔维兹发现坐起来相当不舒服,可供一百五十几人就坐。他们这几位访客是今晚的贵宾,因此被带到最前排,不少阿尔法人都对他们的服装客气地表示赞赏。
两位男士腰部以上完全赤裸,每当崔维兹想到这一点,便会收紧腹肌,偶尔还会低头看看,对自己长满黑色胸毛的胸膛十分自满。裴洛拉特则忙着观察周遭的一切,对自己的模样毫不在意。宝绮思的上衫吸引了许多疑惑的目光,但大家只是偷偷望,没有当面发表任何评论。
崔维兹注意到大厅差不多只坐了半满,而且绝大多数的观众都是女性,想必是因为许多男人都出海去了。
裴洛拉特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崔维兹,悄声道:“他们拥有电力。”
崔维兹望向那些挂在墙上的垂直玻璃管,还注意到天花板上也有一些,它们全都发出柔和的光芒。
“是萤光。”他说,“相当原始。”
“没错,但同样能照明。我们的房间和户外浴室也有这些东西,我本来以为只是装饰用的。我们若能弄清楚如何操纵,晚上就不必摸黑了。”
宝绮思不悦地说:“他们应该告诉我们。”
裴洛拉特说:“他们以为我们知道,以为任何人都该知道。”
此时四名女子从幕后走出来,在大厅前方的场地彼此紧邻着坐下。每个人都拿着一个上了漆的木制乐器,它们的外形相似,不过那种形状不太容易描述。那些乐器主要差别在于大小不同,其中一个相当小,另外两个大些,最后一个则相当大。除此之外,每个人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根长长的杆子。
当她们进场时,观众发出轻柔的口哨声,她们则向观众鞠躬致意。四个人的乳房都用薄纱紧紧裹住,仿佛为了避免碰触乐器而影响演出。
崔维兹将口哨声解释为赞许或欣喜的期待,感到自己礼貌上也该这么做。菲龙则发出一个比口哨尖锐许多的颤音,宝绮思马上紧紧抓住她,但在她停止前,已经吸引一些观众的注意。
在四名演出的女子中,有三位未做任何准备动作,便将她们的乐器置于颏下,不过最大的那个乐器仍然放在地上,夹在那位演奏者双腿之间。每个人右手中的长杆开始前后拉动,摩擦着近乎横跨整个乐器的几条细线,而左手的手指则在细线末端来回游移。
崔维兹心想,这大概就是自己想象中的“摩擦”吧,但听来完全不像摩擦所发出的声音。他听到的是一连串轻柔而旋律优美的音符,每个乐器各自演奏不同的部分,而融合在一起就变得分外悦耳。
它缺少电子音乐“真正的音乐”,崔维兹不由自主这么想无穷的复杂度,而且有着明显的重复。话说回来,当他慢慢听下去,他的耳朵就渐渐习惯这种奇特的音律,开始领略其中的微妙。这样子很容易使人疲倦,因此他分外怀念电子音乐的纯粹、数学上的精准,以及震耳欲聋的音量。不过他也想到,如果听久了这些简单木制乐器的音乐,他想必也会渐渐喜欢的。
等到广子终于出场的时候,演奏会已进行了约四十五分钟。她立刻注意到崔维兹坐在最前排,于是向他微微一笑,他则诚心诚意地轻吹口哨,跟着其他观众一起为她喝彩。广子打扮得十分美丽,穿着一条精致无比的长裙,头上戴了一大朵花。她的乳房完全裸露,显然因为并不会影响到乐器的演奏。
原来她的乐器竟是一根黑色的木管,长度大约三分之二米,直径将近两公分。她将那个乐器凑到唇边,对着末端附近的开口吹气,便产生了一个纤细甜美的音调。她的十指操纵着遍布管身的金属物件,而随着她手指的动作,音调有了忽高忽低的变化。
刚听到第一个音调,菲龙便立刻抓住宝绮思的手臂说:“宝绮思,那就是xx。”那个名字听来很像“哼嘀”。
宝绮思冲着菲龙坚决地摇了摇头,菲龙却压低声音说:“但的确是啊”
众人纷纷朝菲龙这边望来,宝绮思将手用力按在菲龙的嘴巴上,然后低下头来,冲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安静”这句话声音虽小,对下意识而言却强而有力。
菲龙果然开始安静地欣赏广子的演奏,但她的十指不时舞动,好像是在操纵那个乐器上的金属物件。
最后一位演出者是个老头,他的乐器挂在双肩,乐器上有许多皱褶。演奏的时候,他左手将那些皱褶拉来拉去,右手在一侧黑白相间的按键上快速掠过,不时按下一组又一组的键。
崔维兹觉得这个乐器的声音特别无趣,而且相当粗野,不禁令他联想到奥罗拉野狗的吠声并非由于乐声像狗叫,而是两者所引发的情绪极为类似。宝绮思看来像是想用双手按住耳朵,裴洛拉特的脸孔也皱了起来。只有菲龙似乎很欣赏,因为她正在用脚轻轻打拍子。当崔维兹注意到她的动作时,竟然发现音乐节拍与菲龙的拍子完全吻合,使他感到惊讶不已。
演奏终于结束,众人报以一阵激烈的口哨声,而菲龙的颤音则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然后观众开始三五成群地闲聊起来,场面变得相当嘈杂,绝不输给阿尔法人其他聚会的喧哗程度。每位演出者都站在观众席前,跟前来道贺的人们亲切交谈。
菲龙突然挣脱宝绮思的掌握,向广子冲过去。
“广子,”她一面喘气,一面喊道,“让我看看那个xx。”
“看什么,小可爱”广子说。
“你刚才用来制造音乐的东西。”
“喔。”广子哈哈大笑,“那唤作笛子,小家伙。”
“我可以看看吗”
“好吧。”广子打开一个盒子,掏出那件乐器。它已被拆解成三部分,但广子很快将它拼好,然后递到菲龙面前,吹口对准她的嘴唇。“来,尊驾对着这儿吹气。”
“我知道,我知道。”菲龙一面急切地说,一面伸手要拿笛子。
广子自然而然抽回手去,并将笛子高高举起。“用嘴吹,孩子,然则勿碰。”
菲龙似乎很失望。“那么,我可不可以看看就好我不碰它。”
“当然行,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