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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陈经济临清开大店 韩爱姐翠馆遇情郎(1 / 2)

“心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

世味怜方好,人情淡最长;

因人成事业,避难遇豪强,

今日峥嵘贵,他年身必殃。”

话说一日周守备,济南府知府张叔夜,领人马征剿梁山泊,贼王宋江三十六人,万余草寇,都受了招安,地方平复。表奏,朝廷大喜。加升张叔夜为都御史,山东安抚大使。升守备周秀为济南兵马制置,管理分巡河道,提察盗贼。部下从征有功人员,各升一级,军门带得经济名字,升为参谋之职,月给米二石,冠带荣身。守备至十月中旬,领了敕书,率领人马来家。先使人来报与春梅家中知道。春梅满心欢喜,使陈经济与张胜、李安,出城迎接。家中厅上排设酒筵,庆官贺喜。官员人等,来拜贺送礼者,不计其数。守备下马,进入后堂。春梅、孙二娘接着,参拜已毕。陈经济换了衣巾,就穿大红员领,头戴冠帽,脚穿皂靴,束着角带,和新妇葛氏两口儿拜见。守备见好个女子,赏了一套衣服,十两银子打头面,不在话下。晚夕春梅和守备在房中饮酒,未免叙些家常事务:“又娶我兄弟媳妇,费许多东西。”守备道:“阿呀你止这个兄弟投奔你来,无个妻室,不成个前程道理就使费了几两银子,不曾为了别人。”春梅道:“你今又替他挣了这个前程,足以荣身勾了”守备道:“朝廷旨意下来,不日我往济南府到任。你在家看家,打点些本钱,教他搭个主管,做些大小买卖。三五日教他下去查帐目一遭,转得些利钱来,也勾他搅计。”春梅道:“你说的也是。”两个晚夕,夫妻同欢,不必细述。在家只住了十个日子,到十一月初旬时分,守备收拾起身,带领张胜、李安,前去济南到任,留周仁、周义看家。陈经济送到城南永福寺方回。一日,春梅向经济商议:“守备教你如此这般,河下寻些买卖,搭个主管,觅得些利息,也勾家中费用。”这经济听言,满心欢喜。一日,正打街前行走,寻觅主管伙计。也是合当有事,不料撞遇旧时朋友陆二哥陆秉义,作揖说:“哥,怎的一向不见”这经济便把亡妻为事,被杨光彦那厮拐了我半船货物,坑陷的我一贫如洗。我如今又好了,幸得我姐姐嫁在守备府中,又娶了亲事,升做参谋,冠带荣身。如今要寻个伙计,做些买卖,一地里没寻处。陆秉义道:“杨光彦那厮拐了你货物,如今搭了个姓谢的做伙计,在临清马头上谢家大酒楼上,开了一座大酒店。又收钱放债,与四方趁熟窠子娼门人使,好不获大利息他每日穿好衣,吃好肉,骑着一匹驴儿,三五日下去走一遭,算帐收钱,把旧朋友都不理。他兄弟在家开赌场,鬬鸡养狗,人不敢惹他”经济道:“我去年曾见他一遍,他反面无情,打我一顿,被一朋友救了我恨他入于骨髓”因拉陆三郎入路旁一酒店内,两个在楼上吃酒。两人计议:“如何处置他,出我这口气”陆秉义道:“常言说得好: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咱如今将理和他说,不见棺才不下泪,他必然不受。小弟有一计策,哥也不消做别的买卖,只写一张状子,把他告到那里,追出你货物银子来,就夺了这座酒店,再添上些本钱,和谢合伙,等我在马头上和谢三哥掌柜发卖。哥哥,你三五日下去走一遭,查算帐日。管情见一月,你稳拍拍的有百十两银子利息,强如做别的生意。”看官听说:当时不因这陆秉义说出这庄事,有分教数个人死于非命陈经济一种死,死之太苦;一种亡,亡之太屈死的不好相似那五代的李存孝,汉书中彭越正是:

“非于前定数,半点不由人”

经济听了,忙与陆秉义作揖,便道:“贤弟,你说的正是了。我到家,就对我姐夫和姐姐说。这买卖成了,就安贤弟同谢三郎做主管。”当下两个吃了回酒,各下楼来,还了酒钱。经济分付:“陆二哥,兄弟千万谨言有事我谢你去。”陆二郎道:“我知道。”各散回家。这经济就一五一十,对春梅说。“争奈他爷不在,如何理会”有老家人周忠在旁,便道:“不打紧,等舅写了一张状子,该拐了多少银子货物,拿爷个拜帖儿,都封在里面。等小的送与提刑所,两位官府案下。把这姓杨的拿去衙门中,一顿夹打追问,不怕那厮不拿出银子来”经济大喜。一面写就一纸状子,拿守备拜帖,弥封停当,就使老家人周忠,送到提刑院。两位官府,正升厅问事。门上人禀进,说:“帅府周爷,差人下书。”何千户与张二官府唤周忠进见,问周爷上任之事,说了一遍。拆开封套观看,见了拜帖状子,自恁要做分上。即便批行,差委缉捕番捉,往河下拿杨光彦去。回了个拜帖,付与周忠:“到家多上覆你爷、奶奶,待我这里追出银两,伺候来领。”周忠拿回帖到府中,回复了春梅说话:“即时准行拿人去了。待追出银子,使人领去。”经济看见两个折帖上面,写着侍生何永寿、张懋得顿首拜,经济心中大喜。迟了不上两日光景,提刑缉捕,观察番捉,往河下把杨光彦并兄弟杨二风,都拿了到于衙门中。两位官府据着陈经济状子审问,一顿夹打,监禁数日,追出三百五十两银子,一百桶生眼布。其余酒店中家活,共算了五十两。陈经济状上告着九百两,还差三百五十两银子。把房儿卖了五十两,家产尽绝,这经济就把谢家大酒楼夺过来,和谢胖子合伙。春梅又打点出五百两本钱,共凑了一千两之数,委付陆秉义做主管,从新把酒楼妆修,油漆彩画。阑干灼耀,栋宇光新,桌案鲜明,酒肴齐整。一日开张,鼓乐喧天,笙箫杂奏,招集往来客商,四方游妓。陈经济道:“那日宰猪祭祀烧纸。”常言:“启瓮三家醉,开樽十里香。神仙留玉佩,卿相解金貂。”经济上来大酒楼上,周围都是推窗亮隔,绿油阑干。四望云山迭迭,上下天水相连。正东看,隐隐青螺堆岱岳;正西瞧,茫茫苍雾锁皇都;正北观,层层甲第起朱楼;正南望,浩浩长淮如素练。楼上下有百十座阁儿,处处舞裙歌妓,层层急管繁弦。说不尽肴如山积,酒若流波。正是:

“得多少舞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底风”

从正月半头,这陈经济在临清马头上大酒楼开张,见一日他发卖三五十两银子,都是谢胖子和主管陆秉义,眼同经手,在柜上掌柜。经济三五日骑头口,伴当小姜儿跟随,往河下算帐一遭。若来,陆秉义和谢胖子两个伙计,在楼上收拾一间干净阁儿,铺陈床帐,安放卓椅;糊的雪洞般齐整,摆设酒席,叫四个好出色粉头相陪,陈三儿那里往来做量酒。一日,三月住间,天光明媚,景物芬芳。翠依依槐柳盈堤,红馥馥杏桃灿锦。陈经济在楼上,搭伏定绿阑干,看那楼下景致,好生热闹有诗为证:

“风拂烟笼锦施杨,太平时节日初长,

能添壮士英雄胆,善解佳人愁闷肠;

三尺晓垂杨柳岸,一竿斜插杏花旁,

男儿未遂平生志,且乐高歌入醉乡。”

一日经济在楼窗后瞧看,正临着河边泊着两只剥船。船上戴着许多箱笼卓凳家活。四五个人尽搬入楼下空屋里来。船上有两个妇人:一个中年妇人,长挑身材,紫膛色;一个年小妇人,搽脂抹粉,生的白净标致,约有二十多岁。尽走入屋里来。经济问谢主管:“是甚么人不问自由,擅自搬入我屋里来”谢主管道:“此是两个东京来的妇人,投亲不着,一时间无寻房住,央此间邻居范老来说,暂住两三日便去。正欲报知官人,不想官人来问。”这经济正欲发怒,只见那年小妇人敛衽向前,望经济深深的道了个万福,告说:“官人息怒,非干主管之事。是奴家大胆,一时出于无奈,不及先来宅上禀报,报乞恕罪容略住得三五日,拜纳房金,就便搬去。”这经济见小妇人会说话儿,只顾上上下下把眼看他,那妇人一双星眼,斜盼经济。两情四目,不能定神。经济口中不言,心内暗道:“倒相那里会过,这般眼熟”那长挑身材中年妇人,也定睛看着经济,说道:“官人,你莫非是西门老爷家陈姑夫么”这经济吃了一惊,便道:“你怎的认得我”那妇人道:“不瞒姑夫说,奴是旧伙计韩道国浑家,这个就是我女孩儿爱姐。”经济道:“你两口儿在东京,如何来在这里你老公在那里”那妇人道:“在船上看家活。”经济急令量酒,请来相见。不一时,韩道国走来作揖,已是掺白须鬓。因说起:“朝中蔡太师、童太尉、李右相、朱太尉、高太尉、李太监六人,都被太学国子生陈东,上本参劾,后被科道交章弹奏,倒了。圣旨下来,拿送三法司问罪。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太师儿子礼部尚书蔡攸处斩,家产抄没入官。我等三口儿,各自逃生,投到清河县我兄弟第二的那里。第二的把房儿卖了,流落不知去向。三口儿顾船,从河道中来。不想撞遇姑夫在此,三生有幸”因问:“姑夫今还在那边西门老爷家里”经济把头一顷,说了一遍,说:“我也不在他家了。我在姐夫守备周爷府中做了参谋官,冠带荣身,近日合了两个伙计,在此马头上开了个酒店,胡乱过日子便了。你每三口儿既遇着我,也不消搬去,便在此间住也不妨。请自稳便。”妇人与韩道国一齐下礼。说罢,就搬运船上家活箱笼。经济看得心痒,也使伴当小姜儿和陈三儿,也替他搬运了几件家活。王六儿道:“不劳姑夫费心用力”彼此俱各欢喜。经济道:“你我原是一家,何消计较”经济见天色将晚,有申牌时分,要回家。分付主管:“咱早送些茶盒与他。”上马,伴当跟随来家。一夜心心念念,只是放韩爱姐不下。过了一日,到第三日早起身,打扮衣服齐整,伴当小姜跟随,来河下大酒楼店中,看着做了回买卖。韩道国那边使的八老来请吃茶。经济心下正要瞧去,恰八老来请,便起身进去。只见韩爱姐见了,笑容可掬,接将出来,道了万福:“官人请里面坐。”经济到阁子内坐下。王六儿和韩道国都来陪坐。少顷茶罢,彼此叙些旧时已往的话。经济不住把眼只睃那韩爱姐。爱姐延瞪瞪秋波一双眼,只看经济,彼此都有意了。有诗为证:

“弓鞋窄窄剪春罗,香体酥胸玉一窝;

丽质不胜袅娜态,一腔幽恨蹙秋波。”

少顷,韩道国下楼去了。爱姐因问:“官人青春多少”经济道:“虚度二十六岁。敬问姐姐青春几何”爱姐笑道:“奴与官人一缘一会,也是二十六岁。旧日又是大老爷府上相会过面,如今又幸遇在一处。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那王六儿见他两个说得入港,看见关目,推个故事也下楼去了。止有他两人对坐。爱姐把些风月话儿把勾经济。经济自幼干惯的道儿,怎不省得,一径起身出去。这韩爱姐从东京来,一路儿和他娘也做些道路。在蔡府中答应,与翟管家做妾,诗词歌赋,诸子百家皆通,甚么事儿不久惯见经济起身出去无人处,走向前挨在他身边坐下,作娇作痴说道:“官人,你将头上金簪子借我看一看。”经济正欲拔时,被爱姐一手按住经济头髻,一手拔下簪子来。便起身说:“我和你去楼上说句话儿。”一头说,一头走。经济不免跟上楼来。正是:

“饶你奸似鬼,也吃洗脚水”

经济跟他上楼,便道:“姐姐,有甚话说”爱姐道:“奴与你是宿世姻缘,你休要作假;愿偕枕席之欢,共效于飞之乐”经济道:“只怕此间有人知觉,却使不得。”那韩爱姐做出许多妖娆来,搂经济在怀,将尖尖玉手扯下他裤子来。两个情兴如火,按纳不住。爱姐不免解衣,仰卧在床上,交姤在一处。正是:

“色胆如天怕甚事,鸳帏云雨百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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