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欧洲央行理论上属于超主权机构,但在实际运作中,却很难摆脱主权意识的渗透。1994年,围绕着欧洲央行的筹备机构欧洲货币局的成立,德法之间再度爆发争执。
首先是欧洲货币局的地址问题,这将意味着未来欧洲央行处于谁的势力范围之中。德国当仁不让,提出法兰克福作为最佳选择,这里是德国央行的所在地,欧洲央行设在德国央行的眼皮子底下,便于施加有形和无形的影响。这是一个实质性的安排,德国总理科尔毫不妥协地拒绝考虑伦敦、阿姆斯特丹、波恩等其他城市。法国人最终还是没能守住底线。
在欧洲货币局的运作方式上,德国人坚持货币局必须拥有公开市场操作的职能,实质上发挥着中央银行干预外汇市场的作用,但法国人却担心大量的外汇交易将使法兰克福取代巴黎,成为欧洲大陆最大的金融中心,因而建议用欧洲央行与各国央行联合操作的模式,试图对公开市场操作进行“分权”。不过,由于德国人提供了货币局的主要货币储备,最终还是钱说了算。
1995年,希拉克在法国总统大选中获胜,戴高乐主义再次获得了政治影响力。希拉克虽不如戴高乐那么具有鲜明的法兰西主义色彩,但对法国主权问题还是非常敏感。他虽然不是欧元的反对者,但至少称得上是个怀疑者。尤其对欧洲央行的巨大权力,希拉克始终忧心忡忡。欧洲央行一旦开始运作,法国在货币、汇率、利率方面的国家主权,将丧失殆尽,法国经济的命运将由法兰克福那帮人来决定,对于笃信国家主义的希拉克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纠结的局面。在希拉克的支持下,法国财政部长卡恩doique staskahn建议成立一个欧洲的“经济政府”,以便在政治上对欧洲央行进行制衡。这个卡恩就是后来担任if总裁,因绯闻事件被美国拿下的那位著名人物。
在这一非关键问题上,德国人倒是愿意作出让步。这就是1997年成立的“欧元集团”euro group。“欧元集团”由欧盟的财政部长们组成,他们定期与欧洲央行的官员一起讨论经济问题,尤其是汇率问题。法国人希望利用“欧元集团”,将国家主义的政治势力,渗透进国际主义控制下的货币权力核心。卡恩表达了法国对于加强政府对欧洲央行进行监管的政治必要性,“如果没有实质且合法、正当的政治机构的存在,欧洲中央银行很快就会被公众当作是负责宏观经济政策的唯一机构。”
德国人紧紧抓住货币发行实权,“欧元集团”对欧洲央行的所谓制衡,仅仅是没有约束力的“定期交流”。而德国人却实际得多,他们不仅嘴里吃着货币发行权的“肥肉”,还把筷子伸向了锅里的“财政大权”。
1995年,德国人建议搞一个稳定公约,对于那些财政赤字超过gdp3的国家进行罚款。这下可惹恼了法国的希拉克,什么德国人居然还要觊觎法国人的财政预算大权罚款制度,不仅会使法国无法再动用财政力量去刺激经济,改善就业,而且会让法国在不得不这样做时,将被欧盟国家和世界舆论贬损地体无完肤,在欧元启动之前,法郎还得承受投机资本在汇率市场上的血腥屠杀。在希拉克的尖叫声中,德国人降了一些调门,把稳定公约改为稳定与增长公约stabiity and groth pact,严厉惩罚的效果被削弱了。
在欧洲央行行长的任命上,德国与法国的争执达到高潮。1997年11月,欧盟的成员国的央行行长们,一致提议欧洲货币局局长杜森贝赫,担任即将诞生的欧洲央行行长。但是,实际上决定行长人选的最终权力,仍然掌握在法国和德国的政治家手中。杜森贝赫是荷兰代表,而荷兰从来就是德国人的小跟班。其实,在欧洲央行的“宪法”中,已经将德国央行的制度全面进行了贯彻和强化,无论是谁来坐这个位置,执行的只能是德国央行的政策。这不仅是德国经济与货币的力量决定的,而且也被法兰克福所提供的一切软性辅助体系所强化。但是,法国人咽不下这口气,执意要将法国央行行长特里谢推到这个位置上。
所谓超主权的国际主义,从骨子里就弥漫着国家主义的色彩。权力只有一个,争抢的人却有一大帮,而且竞争者都是主权国家所推荐,这就形成了一个无法逃避的逻辑陷阱。
年5月,欧洲的首脑们为了欧洲央行行长人选,争执不下,几乎不欢而散。德国和法国各不相让,法国人坚持,如果杜森贝赫担任行长,那么他必须在2002年7月离职,也就是启动欧元纸币的半年之后。在12个小时的辩论之中,德、法、英、荷首脑们滑稽可笑地互相吐口水。
希拉克:“是谁让我们必须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讨论他能多工作几
个星期上”
科尔:“你问是谁,他可不是刚从街上随便冒出来的人,你心里
清楚。”
希拉克:“他杜森贝赫是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