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空桑是该亡的。”在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白璎低低说出了心底的话,“承光帝在位的最后几十年里,云荒是什么样的景象那样腐烂的空桑,即使没有冰夷侵入,上天的雷霆怒火也会把伽蓝化为灰烬吧从塔上跳下去的时候,我对空桑、对一切都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那么,最后你为何而战”想起九十年前最后一刻白璎的忽然出现,空桑皇太子微笑着问,“那时候虽然我说我必然会回来,可是看到冰夷居然设下了六合封印,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希望了那样说,只是为了不让所有百姓绝望但是,你醒来了。”
“为何而战”白璎微笑了一下,眼神辽远起来,“为战死的父亲吧或者为了你不是作为我的丈夫的真岚,而是作为空桑人唯一希望的真岚。空桑该亡,但空桑人不该被灭绝。”
“唉,那些冰夷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云荒大陆上”叹了口气,真岚皇太子用手抓了抓头发,百年的疑问依旧不解,“还有,他们的首领是谁怎么会知道封印住我的方法”
两人在无色城里面面相觑,始终找不到答案。
天阙山顶上,孤零零的苗人少女百无聊赖地看着夕阳。
那笙一个人在林中空地里已经不耐烦地来回走动了上百次。太阳一分分落下,她的心跟着一分分下沉,周围密林里有看不见的东西活动着,发出奇怪可怕的声音,她忍不住哆嗦却忘了自己戴着皇天,本不用惧怕这些飞禽走兽。
“他他不会拿了东西就扔下我了吧”她喃喃说,几乎哭了出来,“骗子骗子”
就在那时候,她听到了树林里簌簌的脚步声,还有慕容修的说话声:“就到了。歇一下吧。”那笙欢喜得一跃而起,向着身影方向奔过去,大叫:“慕容修慕容修”
一条蛇无声无息地向着她溜了过来,那笙一声惊叫跳开去。等看清楚那是一枝会行走的藤蔓时,慕容修一行人已经分开树叶走了过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那笙看到慕容修居然背着杨公泉气喘吁吁地走来,而杨公泉一只脚已经肿得如水桶般粗细,不由失声惊问。
“奶奶的,刚才被那个鬼姬吓了一跳,跑下山去一个不小心掉到一个坎子里去了,奶奶的,一窟的蓝蝎子”杨公泉趴在慕容修背上哼哼,痛得咬牙切齿,“居然咬了老子一口”
“才咬你一口算便宜了”看到慕容修累得额头冒汗,那笙顿时对那个潦倒的中年大叔没有好气,“你可是踩了人家老巢。”
“那笙姑娘,让你久等了。”慕容修将背上的杨公泉放下,喘了口气,对那笙抱歉道。那笙看他辛苦,连忙递过一块手帕给他擦汗:“没关系,这里风景很好,顺便还可以看看日落。”
慕容修看她的手直往自己脸上凑来,连忙避了避,微微涨红了脸:“姑娘你继续看日落吧我得快点给杨兄拔毒。”
“呃”那笙怔了怔,拿着手帕杵在地上。
慕容修拿出随身的小刀,割开被绷得紧紧的裤腿。杨公泉的小腿变成了肿胀的紫酱色,一个针尖般大小的洞里流出黑色的脓水,他不由皱了皱眉头,想起了异域记上前辈留下的一句话:“天阙蓝蝎,性寒毒,唯瑶草可救。”
杨公泉看到慕容修皱眉,知道不好办,生怕对方会把自己丢在山上,连忙挣着起来:“小兄弟,不妨事我可以跟你们下山去。”
然而,他还没站稳,腿上一用力,大股脓水就从伤口喷了出来,溅了慕容修一脸。杨公泉也痛得大叫一声,跌回地上。
“算了,还是用了吧。”慕容修擦了擦脸,并未露出嫌恶的表情。迟疑了一下,仿佛下了个决心,转身将挂在胸前的篓子解下那个背篓他本来一路背着,背上杨公泉之后便挂到了胸前,竟是片刻不离。
他没有打开背篓的盖子,只是把手探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东西来。那笙好奇地凑上去看,等慕容修摊开手掌后,握在他手心的却是一枝枯黄的草,她不由大失所望。
慕容修摘下一片剑状的叶子,放在杨公泉腿上伤口附近,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缕缕黑气仿佛浸入了草叶里,被草叶慢慢吸收,延展上去而那枯黄的叶子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先是变成嫩绿,然后变成深蓝,最后忽然化成了火,一燃而尽。
“瑶草瑶草”那笙还没拍手称奇,冷不防杨公泉死死盯着,脱口大叫起来,“老天爷,那是瑶草”
“什么啊,那不就是苦艾嘛”那笙撇撇嘴,一眼看出那不过是中州常见的苦艾,“少见多怪。”
“中州的苦艾,过了天阙就被称为瑶草。”慕容修笑了笑,调和两个人的分歧,“经过密制后,被云荒大陆上的人奉为神草仙葩。”
“呀,那一定很值钱了”那笙看着剩下那半枝“瑶草”,左看右看都不过是片苦艾,忽然沮丧无比,“原来云荒没有苦艾啊早知道我背一篓子过来了”
慕容修看她瞪大的眼睛,不由笑了笑:“当然不是所有苦艾都是瑶草,需要秘方炼制过了,才有克制云荒上百毒的效果。”
“啊我明白了。”杨公泉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恍然大悟,“你是中州商人是拿着瑶草换取夜明珠的商人吧”
慕容修有些腼腆地颔首,笑道:“初来云荒,以后还请杨老兄多加关照。”
“哪里的话小兄弟你救了我的命啊。”杨公泉连连摆手,然后踢了踢腿,发觉腿上疼痛已经完全消失,站了起来,“咱们快下山,寒舍就在山下不远处,大家就先住下吧。”
站起来时,杨公泉看了看那只背篓,暗自吐舌不已:“天咧,一篓子瑶草”